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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高考,很多正上高三的小朋友在微博上问我,该怎样克服紧张焦虑的情绪。他们中有的人甚至连续心慌失眠好多天了。
我表示很惭愧。
高考那年,我并没觉得高考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自然也就谈不上有什么紧张和焦虑。那个时候的我,总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变成韩寒那样@赫一时的作家了,至于高考考出什么样的成绩、大学去哪里念这种小事,又有什么要紧的?
尽管那个时候,还没有“鸡汤文”作者来告诉我“要做自己”,但我打心眼里厌恶学习,觉得学习是一件特别残害本心的事。
当老师在讲台上唠叨高考对我们人生的决定作用时,我总是悄悄翻开一本《百年孤独》或者《围城》,不知不觉好几节课就过去了。我给自己开启了飞行模式,把循循善诱的老师和埋头苦读的同学完全屏蔽,然后写出一大堆让别人摸不着头脑的文字。我念给同桌听时,他明显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只好敷衍了事地表扬我一句“大文豪”。
看到身边人都在热火朝天地学习,我常常在心里发出冷笑:你们知道自己真正喜欢、真正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吗?你们活得这么浑浑噩噩,人生完全不经省察,你们自己有感觉吗?你们的人生,已经被父母的心愿和老师的意志所掌控,却只是为了在一场无意义的考试中比别人多考几分。你们花了那么多时间学的东西,将来毕业之后有一星半点用得着吗?愚蠢的人类,你们真应该跟小爷学学。(编辑注:找群殴的节奏来了……)
那大概是我人生中最自信的一段时间,在“做自己喜欢的事”的信念支撑下,我的成绩毫无悬念地从年级前三名掉到了砂俣嗝
看到月考成绩的那一刻,我超开心——韩寒不就7门课都不及格吗?钱锺书的数学不是得过0分吗?郑渊洁更厉害,小学都没毕业,还不让儿子去学校上学。
我至今仍清晰地记得,这种状态结束于一次和同学L的随口闲聊。他就说了一句话:“你就不想考个好大学,将来认识更多像你这样热爱文学的人吗?”
我们常说的醍醐灌顶,大概就是那种感觉。的确,做自己喜欢的很多事,可能都不需要上大学,大学也教不了那些东西,但考上一所理想的大学,我们才有机会认识更多志同道合的人,大家一起切磋琢磨、共同进步。
我们年轻时总不免叛逆,总觉得自己与众不同。可实际上,天马行空、与众不同是少数天才的事,他们的确可以不留退路、不走寻常路也能活得熠熠生辉,但大部分的模仿者都会败得惨不忍睹。一个人有没有天赋是一件很快就能做出判断的事,如果没有,就要清醒地认识自己的普通,敢于坦然地承认自己的普通。毕竟,天才有天才的活法,普通人有普通人的活法。倘若混为一谈,就将得不偿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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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10月,我参加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比赛。最后几天,紧张焦虑的情绪铺天盖地而来,连续48个小时我一秒钟也没睡着,身体濒于崩溃。
而十多年前,高考期间那几个夜晚,我却睡得宁静而安详。因为那个时候,我觉得未来充满了无限的可能性,高考不过是其中最寻常的一种,输了还可以从头再来,考不好也不会失去所有。更何况,我有自己的文学梦想在支撑,我还盼着高考这件破事快点了结,不要再占用我太多的时间呢。
不要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是投资学的一个经典理论。很多时候我们过于患得患失,往往都是因为孤注一掷。一棵树的枝杈可以轻易分出主次,但人生不是如此。人生更像蛛网一般的公路,满是岔路,没有一条是必须走的。
对于那些安常处顺的人,高考是人生最重要的一次偷懒的机会。一旦迈过这道坎,考上一所好大学,就可以随波逐流地学习和找工作,不用再绞尽脑汁地上下求索,苦苦地思考自己究竟要成为一个怎样的人。
我高三时的同桌Z,本来可以去省里最好的大学,村里人一说起来,这无疑是超级光宗耀祖的事。但以他的分数,在省里最好的大学只能读一些冷门专业,毕业后的职业前景堪忧。于是他瞒着父母,把志愿改成了另一所学校的金融系,那所学校在省内,充其量只能算二流。
4年后,他通过考研又杀回了省里最好的大学,而这个学校的金融系在全国都赫赫有名。
他在30岁那年,就成了一家房地产公司最年轻的高管。当我再次见到他时,那个一说话就脸红,整天问我这道题怎么做、那个知识点是怎么回事的小男生已经找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指点江山起来头头是道的成熟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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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是一种再普通不过的技能。在懵懂无知、混沌未开的青少年时代,它的确备受瞩目。可随着生活不断变得开阔,人生的诸多机会和可能滚滚而来,更多判断人生成败、利钝的法则就显示了它们迷人的轮廓。
人生的很多机会都由他人安排、他人制定规则,比如高考,它就是一次全民争夺和分配人生机会的体制性活动。体制意志的变动,会严重影响很多人一生的命运。比如高考是考全科还是文理分科,是3+2还是3+x,怎样分配加分的名额,是分省录取还是全国统一录取,这些政策的微小变动,都会让一些人欣喜若狂,让另一些人欲哭无泪。
要想掌控自己的命运,就需要我们去开天辟地、上下求索,在体制性的机会之外,拥有属于我们自己的人生机会。
高考的确会影响某一时期我们跟谁玩耍、聊天,的确会决定我们某一时期的人生走向,但走着走着我们就走远了呀。
那远途上的风景,你一定要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