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狄看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雨,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以前下雨都是他早早地去接小璐,直到前天,看到小璐上了他们商场老总的奔驰。面对小璐破绽百出的解释,张狄心如刀绞,转身离开了,第二天就发了一封辞职信,辞退商场部门经理的职务。他是一个自尊心特别强的人,容忍不了背叛。
小璐打了无数次电话,他都没有接听。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这是小璐在自己手机上设的专用铃声,明天一早自己就要离开这个城市了,张狄迟疑一下,按下接听键,只听小璐带着哭腔喊道:“张狄,我被困在星月广场了,四周全是水,我害怕……”
张狄心里一紧,急忙问道:“你一个人吗?”
小璐吞吞吐吐地说道:“车子熄火了,车门打不开……”
张狄气愤地挂了电话。小璐太过分了,把别人全当成圣人还是傻子?自己和新欢在一起遇到危险,却给旧爱打电话求助,张狄没头苍蝇似的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忽然抓起雨衣披在身上,推出自行车,冲进了瓢泼大雨中。
街道上的水淌成了河,张狄骑了不到一百米,裤子就湿透了,雨打得他睁不开眼,越往前走水越深。自行车骑得越来越吃力,终于车子一歪,张狄的腿落了地。好家伙,水已经到了腿弯,冲得张狄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张狄推着直行车继续前进,虽然不能骑但起码有个支撑,能保持点平衡。
前面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引起张狄的注意,是一个老太太,她手里拿着雨伞当拐棍,正试探着横穿马路,被湍急的水流冲得歪歪扭扭,眼看就要倒在水里。张狄把自行车一丢,蹚着水,踢里啪啦跑过去,一把扶住老太太,把她扶到了对面。老太太千恩万谢,听说张狄要到星月广场,连忙阻止,星月广场地势低,估计现在最深的地方能没过人了。
张狄一听更着急了,继续往星月广场赶。自行车早已不知道冲到哪去了,张狄在水里捞了个拖把探路,越接近广场,水流越大,路边停着的小车都被淹到了车窗。
张狄拨出号码,急冲冲地问道:“你现在在哪?”
小璐哭着说道:“我在花墙这边!”
张狄挂断电话,向她说的花墙望去,只见偌大个广场白茫茫一片,像一个巨大的湖泊。花墙下面,几辆小汽车淹没在水里,只剩下车顶露在外面。张狄浑身已经湿透,索性扔掉雨衣,把电话关机,一头扎进水里,随着水流向花墙游去,百十米距离转眼就到了,接近几辆汽车时,张狄拼命地划水,好不容易才靠拢过去,在一个轿车的车顶上停下来。他趴在车顶,头探向前面,从前窗向车里观察,车里没人。
张狄稍微休息一下,又向下一辆车游去。当他站到第四台车的车顶时,忽然听到车里面有人用力敲车窗,张狄急忙趴到窗户上向里看,水眼看就淹过车子了,前窗只露出巴掌宽的一条,根本看不清车里的情况。正着急呢,忽然里面有了光亮,在手机的光线下,小璐无助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张狄迅速判断了一下形势,车里已经进水了,如果不尽快把她救出来,很快就会被淹死。巨大的水压之下,车门不可能打开,唯一的办法就是砸碎车窗了,车子项部的天窗是最理想的选择了。
张狄站起来,用脚试探地跺了几下,提醒车内的人注意,他要破窗了。然后加大力气,狠狠地跺了起来。汽车玻璃竟然这么结实,橡胶的鞋底根本对它造不成伤害。张狄四处打量,周围全是水,根本找不到坚硬的东西。情急生智,张狄解下腰带,系到鞋上,金属卡子正好在鞋底,张狄跳起来,用力跺下去,跺了十几脚之后,天窗“哗啦”一声,碎成无数的小颗粒落进车里,小璐的尖叫清晰地传出来。张狄大声喊道:“快爬出来!”
小璐站在车座上,上半身探出车窗,张狄把她拖到车顶。接着,商场老总自己笨拙地爬出来,感激地说道:“小伙子,谢谢你呀!”
张狄冷冷地说道:“我又不是为了救你,谢就不必了!”
三个人挤着站在车顶,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水已经没过了车顶。再停留下去,溺水是迟早的事。
张狄观察四周,身边十米远的地方就是花墙,其实就是个两米多高的花坛,上面种满了鲜花。花墙露出水面的部分有一米左右,如果能爬上去,短时间之内应该不会有危险。十米的距离自己勉强能游过去,可是根本不可能带着小璐穿过湍急的水流。
张狄忍着不快问商场老总:“你车里有没有绳子之类的东西?”
老总茫然地摇摇头,张狄无奈地叹了口气。
小璐说道:“宣传的条幅行吗?今天商场刚做好的宣传条幅在车里,有20米。”
张狄眼前一亮:“放在哪了?”
“在后座!”老总急忙说道。
张狄从天窗下到车里,深吸一口气,一头扎到水里,向后座摸去。还好,一下就摸到一卷丝织品,张狄忙抓到手里,浮出水面。
回到车顶,把条幅打开,粗略算一下,长度到花墙绰绰有余。张狄把条幅一头拴到腰上,另一头绑在汽车的方向盘上,嘱咐两人几句,然后跳进水里,向花墙游去。水流太急,如果直接游,会被水流冲得偏离方向,张狄选择逆流向纪念碑接近。
洪水裹挟着大量的杂物,一床破被兜头蒙住了张狄,他好不容易挣出来,却发现自己已经到了花墙下方。他双臂挥舞得像螺旋桨,一寸一寸地接近花墙上,当他抬起胳膊搭住花墙的边沿时,手臂软得几乎没了知觉。
张狄休息半天,好不容易爬上去,他站在花坛上把条幅扯紧,形成一条索道,大声喊着让小璐两人拽着条幅游过来。
两个人抓住条幅,没费太多力气就游了过来。张狄用尽力气把他们拉上来,仰面躺在了基座上,已经没有了一点力气。
一阵风吹过来,三人同时打了个寒战,冰凉的雨水不断带走身上的温度,小璐抖得像触了电,可怜兮兮地对张狄说道:“我冷……”
张狄气愤地瞪她一眼,自己拼了命来救她已经够傻的,她还想怎样!
小璐忽然依偎过来,向过去一样躲到他怀里取暖。张狄伸手推她,小璐仰着脸,委屈地看着他。张狄无奈地叹口气,没有再推。小璐舒服地靠到他的胸前,感觉顿时暖和多了。
张狄看着仍然缓慢上涨的水位,从怀里掏出手机,用力甩甩,按下开机键,手机屏幕一闪,黑屏了。
商场老总掏出电话:“试试我的吧,我这是防水电话。”
张狄道:“打110求救!”
老总拨通电话,说明了自己的位置。放下电话,他有些沉重地说道:“遇险报警电话太多,冲锋舟最快也要半小时能到。”
张狄伸手试试,起风了,雨有减弱的趋势,水位也不再上涨,现在只有安心等待救援了。看着赖在怀里的小璐,张狄心里纠结不已。骗得了别人,却骗不过自己,他对小璐仍旧割舍不下。
雨声中,忽然“哗啦”一声响,张狄站起来,发现在水流的浸泡冲刷下,花墙上的水泥脱落了一大块,用脚轻轻一蹬,又是一大块落入水中,整个花坛竟然被水泡酥了。
三人急忙向里面靠去,随着水泥块不断落下,花坛里的泥土和鲜花纷纷融化在水里,可容身的地方越来越小,形势逼人。泥土很快就被洗刷殆尽,三人骑在还没倒塌的花坛侧面,黑暗中洪水在脚下十几厘米的地方滚滚流过。
那个老总年纪大了,折腾这半天,早已吃不消了,看着滚滚的水流,眼前一阵眩晕,一下子栽到水里。
小璐大吃一惊,蹲下身伸手想去拉他,身子一倾,也险些落进水里。
张狄…把扯住她,冷冷地说道:“看来他对你还挺重要!”
老总在水里拼命挣扎,张狄咬牙切齿地对小璐说道:“我欠你的!”一下跳入水中,几下游到老总身边,用力把他推向花坛,花坛只剩下一米多的一段,承受三人的重量显然要危险很多,张狄拖着老总的手搭在花坛沿上,泡在水里。
老总气喘吁吁地说道:“小伙子,你又救了我一次,我一定要好好报答你。”
张狄厌恶地说道:“不需要,不稀罕!”
老总摇摇头:“不要把话说早了,你会需要的!”
小璐忽然大声喊道:“快看,有救生艇!”
三人一起看去,只见远处一道光柱划破黑暗,一艘快艇飞快地开了过来。
几名战士把三人接上救生艇,穿上救生衣。张狄体力早就耗尽,这时突然松懈下来,竟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天亮了,张狄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间豪华的房子里,小璐正坐在床边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张狄不由得神情一黯。小璐一把抓住他的手:“你这个小气鬼,难道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吗?”
张狄闭上眼睛:“昨晚我都看见了,你还是挺在乎那个老男人嘛!”
刚说完,他的头就被人重重敲了一下:“兔崽子,谁说我老!”
张狄睁开眼,商场老总怒气冲冲地站在旁边。
张狄脖子一梗就要发作,小璐的手用力握了他一下:“他是我爸爸!”
张狄顿时傻了:“你不是说你没有爸爸吗?”
老总叹了口气:“当年是我的错,让小璐不愿认我这个爸爸;现在我又险些把这么好的女婿赶走呀……”
小璐的爸爸以前是一个穷小子,后来和家境优越的小璐妈妈相爱,并在小璐妈妈家里的支持下,做起了生意.渐渐有了钱。可小璐妈妈哪都好,就是脾气暴躁,夫妻一有口角,就说丈夫有点钱不知道姓啥了,当初要不是自己娘家帮助,哪有你今天。说得多了,夫妻感情就越来越僵,终于离了婚。小璐小,跟妈妈生活,妈妈讲了爸爸无数坏话,让小璐在心里产生了爸爸是坏人的观念。在小璐十六岁时妈妈得了肝癌,早早离开了这个世界,虽然小璐无奈之下只能跟爸爸生活,可是心里却一直不承认这个父亲。
当小璐爸爸知道小璐和商场里的员工处朋友时,第一反应就是不同意,他觉得家境不同,两个人今后一定不会幸福,所以那天下班他开车堵住小璐,要把她接回家。小璐不想让张狄知道自己家的破事,所以吞吞吐吐,让两人误会更深了。
小璐爸爸拉着女儿的手,放到张狄手里:“小伙子,昨天我说会好好地报答你,你说不稀罕,今天我把女儿交给你,你稀不稀罕?”
张狄脸红脖子粗地说道:“傻子才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