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闻记者 王卉
10月16日,旅法作家申赋渔带着他在2020年法国因疫情封城期间创作的新作《寂静的巴黎》现身北京,与社会学学者、《岂不怀归:三和青年调查》作者田丰,展开了一场以“普通人的人生故事如何被疫情改写”为主题的对谈。两人从文学与社会学的不同视角畅聊疫情究竟带给我们什么改变,我们又该如何重启生活。
申赋渔:写书的契机,缘于对普通人命运的关注
2020年的春天,新冠疫情席卷世界,巴黎封城,全民禁足。被困于巴黎寓所的申赋渔决定将经历这一特殊时刻的身边的人和事记录下来。此前五年,他一直关注并收集着身边每一个普通人 。此刻,他想把这个特殊的时间点记录下来。
关注身边的平凡人,这是申赋渔一贯的风格。他的作品《匠人》,写中国一百年来慢慢消失的乡村;《半夏河》写自己儿时的邻居、乡亲和朋友,和记忆中那一抹乡愁。在《寂静的巴黎》中,申赋渔同样将笔触对准他在巴黎认识的一个个普通人,有流浪汉,有门卫、有厨师,也有小提琴家、画家,还有农场主,以及政府官员。他们来自不同的国家,有着不同的职业背景,却同在巴黎经历着封城时刻,做出了对人生不同的思考与选择。
在巴黎,浓缩了全世界的人。申赋渔想通过写作,站在疫情爆发的这个时间点,思考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之后又将会如何继续?
田丰:通过小人物的生活,体现生命的深刻
社会学学者田丰认为,《寂静的巴黎》中所讲述的,并不是爆料性的新闻,而是非常深刻 。难能可贵的是,这种深刻是通过小人物的生活来体现的,比如书中关于中国画家 。
这位中国画家到巴黎之后,开起了餐馆。但他还有残存的理想,可以在路边作画。但是疫情爆发后,连这个也干不了。这个故事写出了人们理想破灭时的无助,令人感同身受。
作者申赋渔也表示,疫情袭来时,每个人的命运,对自己都有着巨大的触动。《我活了美好的一生》这篇故事,写的是疫情期间发生在法国养老院 。一位老爷爷,99岁,是一位药剂师,他躺在浴缸里,放着音乐,服下自己调的药后,安然地睡去。他说自己活了很高的岁数,现在的世界跟自己没有关系了。
生与死、美好和痛苦的主题,通过个体的选择直接体现出来,这种冲击是巨大的,体现了生命的深刻。
人们从来没有这么害怕同类,又渴望同类
“人们从来没有这么害怕同类,又渴望同类。”对谈中,申赋渔说,当你走在街头,跟陌生人目光相对,彼此都要点头微笑;电梯里碰到人,虽然不认识,也要问好。但疫情期间,人与人之间没有了基本的寒暄,甚至避之不及。人们见面时的拥抱贴面、握手,这些礼仪被新冠阻隔。每个人都把别人当成病毒本身,人们开始害怕同类。但同时,由于孤独和无助,人们又渴望同类。这种被迫的、突然的孤独,让很多人不知如何是好,精神崩溃,法国精神病院里人数剧增。
田丰回忆道,有一次他坐公交车,无意中触碰到一个旁边的人,那人如同碰到病毒一样弹开。但是,当他回到熟悉的群体,却发现没有多少特别的变化。我们在疫情时期对于人的恐惧,跟我们的熟悉程度、陌生程度有着很大关系。当我们处于亲密的群体内部,更多地感到的是相互的帮助和理解。
不同的书写,构成文化记忆的历史
我们需要一些共有的文化记忆,比如这场疫情,会有不同的人在书写,这些书写构成这场文化记忆的历史。申赋渔认为,世上每个人都在写自己 ,但方式不一样。作家用笔在写,社会学者用社会学的方法、田野调查的方式写,画家用画笔,工程师用他的程序写。一个人对自己有一个故事的叙述、一个想象、一个向往,那才能充满力量往前生活。讲好自己 ,自己 就被记忆为历史。
田丰很赞成申赋渔的说法。他认为人们的历史逻辑在这次疫情发生时出现了非常大的转变。在2019年之前,我们往往会把西方的东西放在前面,比如学术研究把西方的论文作为好的标杆。2020年是非常重要的一年,经过疫情,中国人对历史的记忆发生标杆性的转变,大家知道原来中国可以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