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海一直是我向往的地方,之前对一张图片印象深刻,一个人躺在死海的海面上惬意地看书。这个画面让我联想到,在阳光灿烂的海边,当你被丢入海中,却根本不需要和风浪搏斗,颇有点“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感觉。海本身是疯狂的,但是死海却只有安静和惬意。
我去死海的时候,是2008年的春节,恰逢中国南方雪灾,那时的天气已然十分寒冷,我去了约旦、叙利亚,在阿联酋中转。
当我从叙利亚赶到约旦,一直行至死海岸边的时候,才发现,死海跟我想象中还是不一样的。它不像我印象中传统的海域那样一望无垠,站在岸边,我能清楚看到它的边界,它虽名海,但的的确确只是一个巨大的湖,而且是世界上最深的咸水湖,其湖岸是地球上已露出陆地的最低点。
我站在约旦的岸边,远远望过去就是以色列,因为死海位于约旦和以色列的交界,而且在进入死海区域的时候,那气氛其实挺让人紧张的,并不是我之前看图片时感受到的和平安宁。快要进到死海时,遇到了一个个关口,有坦克,有士兵,这些士兵严密把守着通往死海海滩的路,让人不由得想起了以色列和约旦之间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就在那一刻,我突然改变了观感,死海绝对不是我想象中惬意的湖,而是一个威严的湖,这种威严让你想到一种冷酷。
在死海,岸边都被酒店买断了,要先进入酒店,在更衣室换好衣服才能来到湖边的沙滩。在酒店时,就有当地人提醒我,因为适逢冬季,水温很低,只有十几度,所以是不适宜下海游泳的。我当时的想法简单而直接,既然我不远万里来看死海,如果连在死海中的漂浮都没有感受,岂不是白来一趟?正是基于这一点,我坚持下海,不管多冷。
在我的性格里有这样的东西,我在黑龙江的时候,冰刚刚融化,大家都不肯下水,我就是春天第一个跳进黑龙江游泳的人,虽然游不了多会儿,就跳上岸,但却有种满足感。
到了死海的时候,我也在想,大不了会冻,但也不会冻死,因为毕竟当年在黑龙江有过一段类似的经历。我下去的时候海面上没有人,在我入水后紧跟着又跳下去两个人,是两位澳大利亚中年妇女,虽然也冻得不行,没一会儿便跑回岸上,裹着衣服哆嗦,但她们算是比较勇敢的。我十分佩服这两个女人,因为大多数的中国人肯定不敢也不会这样做,因为周围有不少游客,你只要下水就是镜头中的模特。
中国人即便不怕冷,也会介意别人的目光。我下水时,工作人员提醒我,你要小心,千万不要游远,因为如果不小心,浪头一来,往里一卷,你就被卷入死海中心了,这样不仅死海会要了你的命,枪子儿也会要了你的命,因为对面就是以色列站岗的士兵,他会认为你要偷渡。就在三五天前,有一个人游泳游到了中间,就被对方射杀了,因为过了中间的线,就是以色列的范围了。
所以,那个时候我在湖面上就想了很多,这个叫死海的大湖的确有很多和生死有关的地方。虽然死海盐分很高,是淹不死人的,会托起你的生命,但死海两边的士兵,却张开了一张一触即发的死亡之网,一个不小心便会扼杀你的生命。
我在死海上上下下两三次,游的过程中也颠覆了之前图片中透露出的安逸。虽然不担心被淹死,但依旧是个艰难的过程。艰难不在于你是否游得动或者游不动,或者两边看不到的黑洞洞的枪口,而是来自于大自然给你的咸。那种咸我在别处从来没有体会过,像刀子一样割着你,我被呛了一口,鼻腔和口腔如同有万千银针在扎。几乎所有游过死海的人都被呛过,一方面,它把你从一个危险的境地托上来,另一方面,又让你真切地感受到它的严酷。游了一趟死海,尝到了在其他海洋或湖泊中所体会不到的酸咸苦辣,而且这个味道就是要命的味道。众生皆有大智慧,这或许就是生命吧。
我自己曾经经历了一场大病,面对了一次生死的考验,于是开始行走世界,拓展生命的宽度,我坚信生命是顽强的,但在死海我又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不过,虽然生命中有各种各样的境遇,会激励你,会打击你,但是如果能敞开心境,就会迈过人生旅途中很多难以越过的坎儿,战胜原本命运所带给你的种种挫折。
之所以现在有很多人不快乐,是因为他们大半觉得自己的处境不好,悲观情绪时隐时现,如影随形,其实处境在于心境,置之死地都能后生,连死海都是淹不死人的,还有什么可怕?
生与死是相对的概念,死海本身并不可怕,让人畏惧困扰的总是些身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