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其实是我一生中最艰难的时段,但荒谬的是,我竟然不知道。
不,我明明是知道的——这话怎么讲,才能既诚实又不矫情。
我只能说,当时的我,像陷身在一场浓雾里,越走越远,我能感觉到脚下地面起伏不平,不时被绊得踉踉跄,能嗅到时浓时淡的恶臭。我摔倒又挣扎着爬起来,我宽慰自己说:“没事的没事的,谁还能没点儿磕磕绊绊。”但剧痛传人肺腑,手心全是黏乎乎的脏东西,不好的联想拂之不去——我是不是,是不是,一直走在一座垃圾山上?
我不敢看,不敢问,对闲人,我敷衍;对爱我的人,我甚至,说谎。
为什么始终自欺欺人,为什么没有勇气止蚀离场?我无数次整理答案,试着缝缀事件的破绽,剪掉细节的线头,却一次次发现:过往,如同一张破败不堪的旧麻布,千疮百孔,还在时间里不停风化。许多真相,也许等我走到冥河之畔,也无法得知——知道又如何?普通人原没有快意恩仇的机会。
女人的愚蠢,我很熟悉,我也是蠢女人之一。陷于绝境,一切无能为力,我竟以匪夷所思的理智决定:我要生个孩子。思路大概是:也许有了孩子,这些过不去的坎就过去了。——需要解说这逻辑的荒谬吗?我听过多少人说过类似的话,我一一解劝,恨不能掏心相告:不可能的,只会将你拖入更深的谷底。但这解劝只是泛泛而谈:我知道她听不进去,我知道还有很多话,她没有告诉我。
应该庆幸的是:时至今日,我不曾后悔过当初的决定。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