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我要去成都出差,前一天在网上与一位朋友(女的)聊天。
她问我:到成都做什么?
我回答:玩。顺便办点事。
她很自然地开玩笑:玩女人?
我也半开玩笑地回答:顺便和女人一起玩,不叫玩女人呀。
晚上我突然想起这个对话,越琢磨越不对。为什么她会自然地把女人定位成“被玩的人”呢?
不少女生常常情不自禁把自己定位成这样的角色,然后心安理得地愤怒、忧伤、愁怨。仿佛生来注定就是要做悲情的角色,垂泪看花落,漫步空城,顾影自怜。这似乎也是东方审美的一种情趣,忧伤的前缀,竟是“美丽”。
诗人多是艺术的“怨者”,文字的“怨妇”、“怨夫”。所谓“牢骚宜于散文”,而“忧伤宜于诗”,都是中国文学传统里一个固定套路,好端端过着闲适日子的人一作诗就情不自禁“伤春”“悲秋”……
在现代社会,这种“牢骚诗”演变成了“苦情歌”。
“太委屈……我对情对爱,全都不曾亏欠你……你却把别人拥在怀里……”
“所以我,求求你,别让我离开你,除了你我不能感到一丝丝情意……”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到底我是做错了什么,我的真情难道说你不懂……”
还有更贱的:“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是我鼻子犯的罪。不该嗅到她的美,擦掉一切陪你睡……”
这些歌词在KTV点唱率很高,很多人都爱唱,觉得心旷神怡、深情无限。
其实,这种歌词深处,表达出来的情绪状态在心理学上称为“受害者思维”。这是一种消极的应对问题方式,本质上是一种逃避心理。人总会本能地唾弃“被挞伐的狠角色”,犹豫地放弃“被尊敬的好角色”,然后顺水推舟扮成“被同情的角色”。
现实生活中,很多人明明觉得自己为人处世真诚友善,可遇到问题还是常常被人冷淡、误解甚至作为攻击和发泄对象。最后,他们陷入埋怨、懊恼的情绪之中,感叹“苍天没眼”。
这个世界的确如此不完美,我们可以见到很多自认为“生活不幸”的人,他们满脑子的“受害者思维”,总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悲惨的人。于是,他们必须找人来听自己诉苦,听自己讲“凄惨故事会”。
如果一个人在网上购物被骗了,他会和身边的朋友倾诉,一起讨伐那个无良的商家是多么可恶;如果一个女生失恋了,她的女伴会集体聚集起来,陪她喝酒,说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如果一个人上午被老板骂了一顿,他很快就会和几个同事互相吐槽,主要任务是在一起讨论自己的老板有多变态……
刚开始,大家或许都会怀着善良的心听着他们一遍遍讲述着关于这个人的“凄惨故事会”,然而,时间长了或者总是一遍遍地重复,这个人就会像鲁迅笔下的祥林嫂似的一味地怨天尤人,那随之而来的是朋友的远离和亲人的负气,更多的是会影响自己再次选择幸福。
中国真是一个盛产怨妇、怨夫的国度。不论电影里小说里还是现实生活里,总能看到一群群女人淌着眼泪说“你这个没良心的……”两口子吵架了,不论是谁有理谁无理,她一定是哭到稀里哗啦:“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跟单位同事意见不合,回过头来他一定愁眉不展怨天尤人:“为什么他们全都欺负我?!”一点点小事,能联想发挥到极限;些许小矛盾,能夸张到无限大。总之,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天下人全都负了我!
一旦“受害者思维”弥漫,不仅会使生活变得不晴朗、不快乐,还会使我们习惯性地拒绝反省自身的责任,总觉得自己很无辜,然后理直气壮地要求别人承担责任和义务,甚至内心变得狭隘。本想以退为进,仿佛也省事,却把自己的角色囚禁在一个尴尬的弱者、病者的位置上。唉,还有什么比当一个弱者更悲哀的?不仅悲哀,伤害自己,还绑架他人。
台湾著名作家琼瑶的处女作小说《窗外》发表后,大获好评,并搬上银幕。她的父母去看了电影,看后,母亲瞪着眼睛看着琼瑶。琼瑶回忆道:世上再没有那样的眼光,冷而锐利,是寒冰,也是利剑。不知瞪了多久,母亲狂叫:“为什么我会有你这样的女儿?你写书骂父母,还要拍成电影来骂父母!你这么有本事,为什么不把我杀了?”琼瑶“扑通”跪下了,抓住母亲的旗袍,泪如雨下。母亲啊,为什么要博得你的欢心是这样的艰难?
母亲并没有饶恕琼瑶,她要用她的自虐来折磨和鞭挞琼瑶的良心。她要重新取得胜利,让女儿俯首称臣。第二天,母亲开始绝食。大家轮流到母亲床边,端着食物求她,母亲就是滴水不进。第四天,琼瑶一大早就双手捧着碗跪在母亲床边,哀求母亲吃点东西,但母亲理都不理,闭着眼睛不说话。到了第五天,琼瑶的儿子小庆跪在奶奶跟前,说:“奶奶,你不要生妈妈的气了,我端牛奶给你喝!”母亲依然不理,小庆又说:“奶奶不吃东西,妈妈不吃东西,大家都不吃东西,小庆也不敢吃东西……”琼瑶再也忍不住,走过去和小庆一起跪在那里,小妹也走过来跪下,大家一起跪下了。母亲终于一边掉着眼泪,一边喝了小庆捧着的牛奶。
看到了吗?受害者母亲先是插自己一刀,然后要求女儿为这一刀负责。如果稍有迟疑,就再给自己一刀——“我就不信你不听!”这就是受害者最常用的一招:自残以博取他人同情。更可怕的是小庆也很快地学会了这一招。“奶奶不吃,所以我也不敢吃。”奶奶也只好见好就收。但是“受害者思维”就这样传递了下去。
由于通过自残来绑架他人如此好用,不少女人也都有这样的“家传武功”:一哭二闹三上吊。你会发现那些上演这些桥段的女人,经常会在她的家庭一代代地演下去。
受害者不见得不善良,但不一定受人欢迎。
香港著名心性治疗师素黑说:“受害者最大的伤口不是被伤害,而是不肯放下受害者的角色,宁愿浸淫在痛苦和自怜的心理惰性中,被负面思想侵占理智和心胸。学习离开所依恋的负面欲望,才算真正成熟。放得下,爱才真正活出来。”
因此,“受害者思维”有害无益,需要积极纠正。
首先,自我反省。当你觉得受委屈、被怠慢时,最好反思一下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或者让其他人评判一下。也许换一个角度,心情就会豁然开朗。
其次,宽恕。哪怕自己真的受伤害了,也要学着原谅,如果你不原谅那个人,将仇恨记在心里,只会让自己承受更多痛苦。
再次,感恩。当帮助他人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时,与其懊恼,不如想想你从中收获的人生经验、自我成长和快乐感受,这才是更值得珍惜的财富。
最后,解决问题。不要纠缠于“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我怎么运气这么差”等类似的问题,而要主动去想“怎么办”。有了解决问题的意识和动力,自然就会转移注意力,把自怨自艾转换成积极行动。
其实,哪有那么多的苦。要我说,人的本性都犯贱,明明没那么惨甚至好好的,别人问我们“最近好吗”,我们非要回答“一般一般”。这跟明明有钱怕仇富就说自己穷一样,明明幸福还要掩饰,这就是犯贱心理在作祟:把自己说得惨一些,是为了别人不向我们借钱或给自己的懦弱找个同情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