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辈子永远重复某一天,你愿意吗?”那时我还在读高一,来实习的男老师也不过20出头,第一堂课,他问了我们这个问题。
“我愿意。”我说。他微笑着鼓励我继续说下去。“我会选择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天,然后永远过下去。”
全班都笑了,老师也笑了。
后来我考上大学,参加了工作,在进入传媒圈之前,每次在电视里看到有趣的节目、有观点的新闻、胸有成竹的主持人,就会在心里默默问自己:我什么时候才能和他们成为朋友啊?可当我终于如愿以偿成为娱乐记者后,突然发现,好看的新闻似乎永远不是自己能够做出来的。
没有知名的采访对象,也没有劲爆的独家新闻,每天主编告诉我第二天有怎样的娱乐新闻发布会,有哪些人参加,我要做几分钟新闻。于是提前一天约司机和摄像,第二天一早借磁带,上午赶到发布会现场,签到,领200块钱的车马费,接着在观众席坐两个小时,等待媒体群访时间,每家记者问一两个问题,然后结束。回来拿着主办方给的新闻通稿,花一个小时编辑一条新闻,然后播出。
刚开始我还会积极争取第一个提问,后来一想,反正其他媒体记者也会提问,被访者也会回答,我就直接用他们的采访算了。刚开始还会交代摄像一定要拍摄什么镜头,后来约不到摄像也没关系,反正其他媒体的记者都在,大不了直接去向他们拷一份现场的素材。
再后来,连坐都懒得坐了,签了到,领了车马费就走人。反正一条主办方希望的娱乐新闻,无非就是根据他们的通稿,配上雷同的画面,播出就行。就像很多公关公司的同仁说的那样:任何节目、任何记者对我们来说都没什么区别,都是宣传工具罢了。
听到这样的评价,我愣了好一会儿。想起过去为电视做的白日梦,想起为进入传媒圈所做的努力,这一切都是希望能有一个“不一样”的工作。没想到,多年的努力最后却被刻上了“宣传工具罢了”6个字。
我把这些疑惑告诉当时的节目制片人小溪哥,他问我:“你昨天与今天有区别吗?你觉得你的今天和明天会有区别吗?”
我仔细想了想,摇摇头。
他继续问我:“如果你未来能在这个行业中出头的话,靠的是什么?”
“待的时间比别人长?资历比其他人老?”当我说出这样的答案时,有些不寒而栗。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把人生翻盘的决定权完全交给了时间或他人。
小溪哥看着我,笑了笑:“如果你自己每天没有进步,只是等待命运垂青的话,10年后的你与今天唯一的区别就是,你老了10岁,与思考诀别的日子更长了一些而已。”
我突然想起高中实习老师问的那个问题,而现在,我却迷惑了,因为不管快乐还是难过,如若沉溺于某一刻,无论是重复每一天的枯燥,还是重复每一天的幸福,对于人生而言,一辈子也仅仅是活了一天。
后来,我几乎再也不去这样的发布会,而是自己报选题给制片人,做全省各个节目的幕后花絮。
采访不到省级选秀的冠军本人,我就去还原他的生活环境;无法破解世界级魔术师的实景大魔术,我就通过慢镜头的方式破解他发布会上表演的小魔术。我开始去找各种关系邀约到湖南做宣传的艺人,哪怕是所有媒体都到场的娱乐事件,我也希望自己能做出不一样的新闻来。因为这种“不一样”,我受到过表扬,也受到过批评,甚至节目差点儿因此误播。但现在回想起来,和刚参加工作那几年相比,我真的“不一样”了。
有人说我太不安于现状,不然在职场会更加风生水起。我不置可否,但我知道,如果一个人一辈子只能重复同样的一天,那该是世界上最寂寞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