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初秋的早晨,阿蔡无所事事地路过闹市区,见一墙上贴着一张招生广告,上面写着:具有30年创作经验的老作家,专门传授小说、散文、诗歌、电影剧本等写作技巧,包教包会,让你很快实现作家梦。阿蔡心里一热,对当作家心仪已久,于是他按图索骥,找到了那位老作家。
老作家住在繁华地段的一幢法式小洋房里,见客上门,便热情地将阿蔡引进书房,先是沏茶让座,随后取出一本登记册,让阿蔡填写。阿蔡翻开名册,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学员名字,这些报名者全是与阿蔡一样做着作家梦的年轻人。老作家笑容可掬,一边让阿蔡填写名册,一边随手拿出几张小报,在阿蔡面前扬了扬,小报上有老作家的几首小诗。阿蔡心想,老作家果真名不虚传,否则怎能有那么多人来报名?阿蔡茶杯里的水不多了,老作家笑盈盈地往杯里添了点水,随手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作家证让阿蔡过目,阿蔡看了,敬佩得五体投地,于是交上500元报名费,按老作家指定的日期开始上课。
老作家家里没其他人,只有一个与老作家年龄相差不大的老妇操持家务。老妇脾气古怪整天虎着个脸,嘴里还在不停地嘀咕着什么。老作家有时被激怒了,就合上书本冲着里屋怒吼几句,老作家的吼声犹如往里屋丢进一颗炸弹,引得里屋老妇暴跳如雷,发疯似的哭嚎,还传来一阵阵乒乒乓乓摔碗的声音。吵过闹过,老作家总是回过头来,摘下眼镜,一边擦着镜片,一边面带苦笑地连声道歉:“真不好意思,耽搁大家了,耽搁大家了……”阿蔡想,老作家也够可怜的,一介书生摊上这样一个泼婆,叫谁都受不了。
不出几天,又是为了一件小事,老妇与老作家又争吵起来,又听到了里面的摔碗声。老作家忍无可忍,丢下书本冲进内屋,跟着二人扭打起来,叫骂声,哭叫声闹成一片,还听到女人“离婚!离婚!”的哭叫声。
课上半月,吵架却有八九次,那击地的碎碗声常常把正在上课的学员吓得心惊肉跳,头皮发麻。学员们再也忍不住了,向老作家纷纷提出退学退款要求,可老作家说什么也不同意,说报名时有言在先,中途不得退学。没过多久,二十多名学员几乎走掉了一半,对于如此的缺课,老作家好像并不在意,反而显出一副轻松的样子。
一心想当作家的阿蔡,实在舍不得白扔那500元学费,仍坚持来上课,但他发现老作家的脾气越来越坏了,有些范文解读多问几句,就会遭到老作家莫名的呵斥,骂阿蔡是榆木疙瘩猪脑子,但阿蔡并不生气,他向来把作家视为偶像,老师骂学生是看得起学生,是对学生的严格要求。
谁知有一天,老作家与老妇又争吵起来,里屋又传来一阵阵摔碗的声音,老作家与老妇大吵一场后,哭丧着脸,可怜巴巴地看了看坐在下面的学员,哑着嗓音说:“实在对不起,让你们见笑了。最近丈母娘在医院开刀,我实在拿不出钞票,老婆像逼杨白劳似的,弄得我走投无路,本来早想跟各位开口,只是……”老作家欲言又止,面露难色,“现在我只能厚着脸皮向大家开口了,好歹你们是我的学生,看在师生面上,请大家帮个忙,借点钱给我,今年不还明年还,明年不还后年还,不论多少,一千,两千都可以……”
课堂里鸦雀无声,谁也不说一句话。阿蔡似乎悟到了什么,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总觉得老作家夫妇是在演戏——演了半个多月的双簧戏……
过了三四天,阿蔡路过东方商厦,见一对夫妇从商场里走出来,男的西装革履,油头粉面,锃亮的名牌皮鞋在光滑的大理石地砖上“咯咯”作响;女的鲜衣丽服,浑身珠光宝气,显得雍容华贵,手里提着大包小包,一路又说又笑。阿蔡大吃一惊,这不是老作家夫妇吗?咋变了个样儿?只听那女的问老作家:“老公,第二期招生广告贴出去了吗”老作家点点头说:“贴出去了。”“那么碗呢?家里的碗剩下不多了,明天叫阿四拿几只来。”老作家说:“人家饭店最近生意不太好,哪来那么多报废碗呀?”女的说:“不管怎样,开学后要用的,总不能用自家吃饭的碗摔吧?”
阿蔡后来得知,所谓老作家,只是平时写写闲文的自由撰稿人;作家证是从地摊上买来的;办写作班只不过是一种诈财的骗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