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华是个孝顺儿子,大学毕业后,在城里经过几年的打拼,有了自己的房子,娶了媳妇买了车,母亲死的早,徐华几次回乡下老家,动员老爸搬到城里一块住,徐大爷高兴地‘呵呵’一笑说:“我在乡下住习惯了,乡下空气好,出门都是老邻旧居,有说话的,去城里都不认识,又爬楼又干啥的,我去了不习惯,时间长了,会憋屈出病来的。”徐大爷不愿意到城里住,徐华就没再勉强。
刚刚入冬,气温骤然下降,城里都供暖了,徐华想起了乡下的老爸,就给老爸打去电话,问屋里冷不冷,要把老爸接到城里过冬?徐大爷告诉徐华:“炉子早就点着了,旺这呢,很暖和,不用担心,冻不着。”徐华一听也就放心了。
这天一早,徐华突然接到邻居王大妈的电话,王大妈告诉他,你爸爸昨晚中煤气住院了,徐华一听慌了神,就急忙驾车赶往医院,到了医院,发现王大妈正在老爸身旁陪着,此时,徐大爷已苏醒过来,王大妈给徐大爷又是喂药又是喂水,照顾的无微不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对老夫妻呢,徐华很是感激,大大地喘了一口气,好赖老爸有惊无险。
徐大爷命大,还得说是多亏了王大妈,那天早晨,王大妈早早的起来包的三鲜馅的馄饨,知道徐大爷懒,经常早晨起来的饭一凑合就算了,时间长了,凉一口热一口的,会伤害胃口的,煮熟了两大碗馄饨,自己还没吃,就先给徐大爷送去一碗,走到徐大爷家的大门口,发现大门紧闭着,一点动静也没有,要是往常门早就开了,王大妈喊了几嗓子,也没有回声,就觉得有问题,马上喊来当家侄子铁柱,翻墙过去,把门打开,进屋后,发现徐大爷中了煤气,就赶紧打开窗户通风,然后喊来出租车,将徐大爷拉到医院抢救。
徐大爷在医院住了几天,没什么大碍,康复出院后,就此机会,徐大爷被徐华接到了城里自己的家,为了让徐大爷适应城里的生活,歇班时,徐华就开车拉着老爸,去外面转一转,逛逛商场,游游公园,徐大爷玩的很开心。平时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家里就徐大爷一个人,从言谈话语,听的出,徐大爷又想乡下那个家了。
有一天晚上半夜时分,徐华起来小解,听到老爸的卧室里有说话声,侧耳一听,是老爸在打电话,也听不清说的什么,就最后一句听清楚了,就听老爸说:“等城里没有暖气了,我就回去,他们都睡觉了,我是偷着给你打的电话,我也很想你呀!”老爸给谁打的电话呢?怎么还偷着打?听声音还很暧昧,徐华纳闷归纳闷,老人的事,也没好意思多问。
这转眼间,冬天已去,春暖花开,徐华发现老爸的话越来越少,吃饱了饭,饭碗一推,就去屋里躺着,不是睡觉,就是一只手托着嘴巴,望着窗外发呆,饭量也明显减少,徐华怀疑老爸的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就带着老爸去医院做了全面检查,也没查出什么毛病,就是有点老年失眠症,医生建议多睡觉休息。
这天,乡下的二叔来城里看徐大爷,二叔进门后,徐华背着老爸问二叔:“我考虑爸爸有事,最近爸爸吃饭不如从前,晚上睡不好觉,心情明显地不好,也不知为什么?几次晚上偷着总往老家打电话,也不知给谁打的?看爸爸神神秘秘的样子,是不是老家有什么事放不下?”
二叔想了想说:“在老家,你爸爸就是有事,你是不知道,这些年,你爸爸和你家对门的王大妈走的很近乎,两人经常在一起赶集上店,去年,他两还跟老年旅游团去北京看过升国旗呢。”
徐华听后恍然大悟,原来爸爸和王大妈搞起了黄昏恋,不言而喻,时间一长,爸爸看不见王大妈,一定是因为想王大妈了,才神不守舍,住的不踏实。说起王大妈也够可怜的,三十多岁时丈夫去世了,膝下就一个女儿,含辛茹苦把女儿拉巴长大成人了吧,这女儿大学毕业后,又远嫁外地,王大妈孤单单地自己生活。
二叔还告诉徐华:好多事你不知道,你爸爸和王大妈在年轻时相恋过,有一段刻骨铭心美好的时光,在那个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 ,王大妈家成分高,她爸爸是戴帽的反革命分子,是专政对象,没有人身自由。咱老徐家,根正苗红, 世世代代受穷,苦大仇深,在战乱年代,你一个二爷爷是被暗杀团杀害的,你爷爷从此恨透了地富反坏右汉奸特务,一听说你爸爸和地富反坏右家的女儿恋爱了,就大发雷霆,寻死觅活地坚决不同意,你爸爸不敢违抗父命,两个热恋相爱的年轻人,最终劳燕分飞,后来各自有了自己的家庭,从此,两人不相往来,彼此过的都不幸福。几十年后,你娘和王大妈的老伴相继去世。你爸和王大妈两位孤独花甲老人,赶上村里调整房基,这阴差阳错又成了对门,常言道:远亲不如近邻,近邻不如对门。自从成了对门,你爸和王大妈开始交往密切,频繁的接触,又旧情复燃,磨出爱的火花,就像又回到了当年一样,一日不见如三秋,彼此互补了对方的独 ,说起来,这是好事啊!儿女们不在身旁,两个老人在一起,可以相互照应,满堂儿女,不如半路夫妻,常言道:少年夫妻老来伴。我看你还是成全他们,让他们幸福的度过生命的最后时光,儿女们以顺为孝,不能剥夺老人追求幸福的权利。
二叔走后,徐华并没有照二叔说的去做,极力反对爸爸和王大妈的婚事,而是做老爸的工作,让老爸安心在城里住着,可是劝人劝不了心,徐大爷一天到晚还是萎靡不振,蔫头耷拉耳的,徐华也很着急,老爸要是真的憋屈出毛病来,自己的罪孽可就大了。这转眼间,就到了清明节,单位放假,徐大爷吃过早饭,就对徐华说:“我今天回趟老家,这是上坟燎草的日子,回去给你爷爷烧烧纸,拜拜祖,顺便看看老邻旧居,住几天就回来。”徐华说:“我也放假,开车跟你一块回去吧?”徐大爷再三推辞,着笑说:“路又不远,不用了,我一个闲人,什么事也没有,早到晚到无所谓,做公交车半个小时就到家了。”
徐大爷这一走就是半个多月,这期间,徐华打过几次电话,催促老爸早点回去,徐大爷今日复明日,光‘明天回去,明天回去’,说了不知有多少次了,也没有回去。徐华只好开车回去接徐大爷,车开到家门口,老爸不在家,大门是铁将军把门,徐华心知肚明,王大妈家的门开着,徐华走进王大妈家院内,喊了一声:“大妈,我爸爸在你家吗?”屋里静静的,没有听到王大妈的回声,这时,徐大爷从屋里走出来,摆了摆手,小声地说:“你王大妈病了,她女儿所在的南方那个城市,时下正在闹洪水,交通中断,回不来,我没有回去,是留下来照顾你王大妈了,你来接,我今天还是回不去,过几天你王大妈病好了,我就回去,你先回去吧!”
徐华听父亲这么一说,暗暗地埋怨徐大爷,你也这么大岁数了,管好自己就不错了,还有精力管别人。徐华环视了一下王大妈的院子,然后,出于礼节,徐华随父亲去屋里看王大妈,走进屋里一看,令徐华很是吃惊,半年多没见,王大妈原来胖乎乎的脸庞,现在已是骨瘦如柴,病入膏肓中的王大妈,听见有人来,艰难地睁了睁眼睛,嘴唇微微动了动,传出微弱的声音:“华……华子,你坐……坐下,老……老徐,给……给我挠挠后背。”说完,慢慢地又闭上了眼睛,徐华见爸爸轻轻地地给王大妈翻身,又挠了一顿后背。此情此景,让徐华看在眼里,知道父亲是真的不能离开了,自己就是铁石心肠,王大妈病的这样,也不忍心把父亲接着走了,那样做,有点不近人性太残忍了。
徐华回到家后,彻夜难眠,思绪万千,经过认真的思考,也想通了,爸爸和王大妈确实是分不开了,就成全他们吧!决定选择个机会,等王大妈的女儿回来,把两个老人的婚事办了。
就在徐华准备为老爸操办婚事时,徐大爷突然回来了,一进门,徐华发现老爸心情很低落,坐下后,从包里拿出一沓钱,交给徐华说:“老家的房子,我这次回来时卖了,这钱我放着也没用,你存起来吧!”
徐华疑惑地问:“你把房子卖了?再回去,你住哪里呀?”
徐大爷站起来,一边走一边喃喃地说:“我以后就不回去了。”
徐华故意跟老爸开起玩笑:“你不回去看王大妈了?”
“我再看见你王大妈,就是活见鬼了。”徐大爷眼里含着泪光说。
徐华一切都明白了,就问老爸:“王大妈,她……”
“你走后没几天,你王大妈病情加重,没能抢救过来,前天就入土为安了。在她临终前,拿出了一个红布包,里面有46双鞋垫,你大妈知道我是汗脚,每年做一双鞋垫放起来,你看,上面都绣着有年月日。”徐大爷悲戚戚地说。
徐华拿着鞋垫,瞅着爸爸痛苦的面容,深深地自责,无比惭愧和内疚,不该剥夺爸爸和王大妈追求幸福的权利,徐大爷悲叹一声说:“我百年之后,你回去上坟时,不要忘了给你王大妈烧烧纸,顺便给坟头添添新土。”
王大妈死后,徐大爷过得并不快活,身体每况愈下,第二年的春天,突然无疾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