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冬天要来了”一条老迈的瘦弱的狗喘息着咒骂道。
春天的时候总是短得惊人花开了瞬息又凋零连狗那么灵敏的鼻子都再也嗅不出一丝花香。太短太短春光暖暖的照在身上的日子太短了虱子还躲在狗的脏乱的毛里肆意歌唱。
狗流浪在四季也流浪在森林始终是一个人。狗也有过爱情。在十除以三的瞌睡里遇见了另一只狗。春风秋雨里居无定所森林里遍是家。笑叹忙碌的人、匆匆的风一起走过东方的初阳和西方的日暮。
春天啊这么美好。
“我要离开了”她说。
“为什么这样不好吗两条狗在一起羡煞旁人。”他挽留。
“我想要一个家不是你。”她晃了晃她的头小巧精致的耳朵动了动算作告别。
她走了像个人一样。
狗还是狗只是年迈了。
春天没有再来过森林都是冬天。或许来过吧太匆忙了狗来不及抬起沉重的眼皮子看一看。
冬天来了罢森林里没有什么活物了。这片林子荒废太久了冷寂寂的。狗寻找着食物充饥——什么都没有。大家都窝在温暖的家里拥抱着彼此相互取暖吧。一家人吃着四季的果实那么香甜笑呀唱呀歌颂冗长的冬日假期。
“哦该死的冬天我讨厌冬天”狗又在自言自语了“去他妈的上帝给了冬天这么长的日子”
“闭嘴你这只愚蠢的牲畜”
“是谁谁在和我说话”狗惊慌失措地在原地转圈尾巴机警地竖起。
“蠢货是我看下来。”沙哑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森林里响亮得像午夜绽放的烟火。
狗不安地转了几圈走过一棵棵枯树终于在一棵老树下发现了一个小蘑菇。太小以至于被人遗忘。苍白的脸在西风的摧残下皲裂开露出血肉的痕迹。
“原来不过是个蘑菇罢了我当是何方神圣呢。”狗对此不屑一顾连头都不肯低下。
“呵蘑菇怎么了也比你这种又老又丑的蠢狗好。”蘑菇不甘示弱地回击。
“是罢苍老是我丑陋也是我都是我整个世界全是我。”狗耷拉下头喃喃自语。
“喂你能答应我吗”
“答应你什么我不过是老到行走都困难的狗了只能匍匐在地只能屈服寒冬。”
“我……生在细雨里是这朽木养育了我是这腐叶温暖了我。春天它们都被采走了。我太小了被遗忘而已。”蘑菇无奈地说道“离开这里的机会被我错过了我不想再错过第二次春天不会再来了。”
“你想离开这里没有这木头你会死的”狗低声警告着。
“没有关系。若有一次离开朽木的机会我宁死也不会放弃。你看这森林里除了你便是我流浪在这里遗忘在这里。我恳求你带我远离这潮湿而又腐烂的味道带我看看外面的世界。”蘑菇皲裂的脸因为激动而绽得更开了生生的留下泪来。
狗默默地伸过了头张开嘴轻轻地从根部咬下蘑菇。
“唔……”蘑菇闷哼一声。
蘑菇被狗叼在嘴里颠簸而兴奋。老迈的狗想让蘑菇在生命的最后多看看这森林但是力气却像被抽走一般。它虚弱而苍老它无能为力。疲惫地走着森林前所未有的阔大。
“原来树都是朽木原来花都是枯枝。这森林哪里都是腐烂的味道啊”蘑菇失望地感叹道。
“不是的。树原是葱茏繁茂花原是姹紫嫣红森林里都是生机盎然的景象。我年轻的时候也在春光下打盹儿在春风里肆意奔跑。实际上不瞒你说我还在春天有过一段美好的爱情。哈哈春天实在是太美好了。”狗闭着眼回忆“只是现在冬天到了都逝去了。”
“是吗若有一段这么美好的回忆那倒也可以度过漫长的冬季了。只是我大概不能再一次看到春天了。”蘑菇虚弱地说“谢谢你带我看看这里也分享了你美好的回忆给我。我生来弱小而你曾经年轻过。遇见你很高兴。”
狗没有说话只是带着蘑菇走过初阳和日暮走过晨蔼和繁星走过他曾经和爱情一起走过的路。
最后直到精疲力竭再也没有力气找寻食物狗拖着身子走到了一片玫瑰花地。土地被冻得僵硬爪子似乎也僵硬得感受不到疼痛。只是一下又一下刨着土地。仅有的体温将冰融化双爪将土一层层刨开黄土湿润如旧。狗轻轻地将蘑菇放了进去小心翼翼地盖上黄土每一次都在说再见。
“再见了小蘑菇。我也很高兴遇见你。这里春天会开满大片大片的玫瑰花香味就像玫瑰花的香味。你会喜欢的希望你来年有一个新的春天……而我不会再有了。”
冬风更凛冽了些吹来阵阵花香。
“真好闻春天的味道。”
“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