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村庄残留稻香。夕阳余晖羞怯的美。
一天的学习在落日中告一段落他和她一起踏上了回家的路。那一年他十五她也十五。
同一个学校彼此心跳感应就在那一条洒满稻香的乡间小路青梅竹马亦或两小无猜即便他只是个农民的儿子而她是个生活无忧的千金小姐。
但正是那种感觉两个小小的人并没有到想到各自身份地位悬殊。
但是日军的铁骑把宁静的生活踩碎了。
他们不得不随着家人仓皇陌路亡命天涯。可是当时天涯何处是神州?
恰逢当时黄埔军校招生逃难期间他留了封诀别信给家人写了一封不算情书的情书给她离开家人离开了她。毅然报考军校所幸被录取了。
他文化本来就不错加之在家帮忙干农活身体也足够强壮。家愁国恨促使他在黄埔军校努力学习奋发上进。当时中国军队节节败退军校也不断搬迁由于条件有限只能徒步行军一路上又有日军不断攻击部分同学都倒在路上。而他始终记着内心深处的她不断向 前不言放弃。
经过严格的军校学习训练他顺利毕业带着一把中正剑奔赴抗战最前线。此时他离家三年了在去部队报道之前他回了一趟淳安老家但他看到的只有满目萧条。战乱年代他不仅不知道家人在何处也不知道她在何处。
告别空无一人的老家走上战场战场上的他仿佛战神下凡带着部队打了一场又一场的胜仗年少成名的他他的军衔也随着他的战功高升。从42年毕业的少尉排长到45年的少校营长。那年日本人投降了他处理好日军受降相关事务以后马不停蹄的赶回浙江淳安老家他的直觉告诉他战争胜利了家人会回去的她也会回去的。
果不其然最让他欣慰的是家人安然无恙她也安然无恙。父母和她见他回来多年没有音讯一直以为他遭遇不测却不曾聊到他衣锦还乡甚是开怀。
六七年没见她已经出落成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个子高挑面容姣好那一抹淡淡的微笑更是让他欲罢不能。而他经过军校和战场的磨砺眉宇间带着英气英俊潇洒的军官。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分别了六七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对他和她来说那仿佛比一个世纪还漫长。
他心想战争结束了自己身为功勋赫赫的战将。便带着 一身的军功章和她结婚了郎才女貌旁人霎时羡慕。她多想彼此再也不分离。
无奈事与愿违内战爆发了他向父母和她告白赶回部队。走之前在家门口她对他说千万别逞能活着回来我等你。他说好你放心家里一一切安好便是对我最大的荣誉。家门口的兰花看见他背影的焦躁也听见她夜晚眼泪落地的心碎。
只是她不知道他已经变了他不再是当年她所熟悉的那个少年几年的战争生涯他从默默无闻的农民子弟成长为一名手握实权的营长加之当时国民党内部官僚主义盛行他内心极度渴望权利。和他同时期的同学战友面对内战不想中国人杀中国人不少人找借口脱离部队了。而他却一意孤行带着国军和共军激战。
不过随着国军在战场的节节败退到了49年初大势已去此刻他有两种选择一是随大部队退守台湾二是卸甲归田。但他不甘心他依旧想着他的宏图即便她已经给他生了双胞胎即便孩子已经四岁了即便他父母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他当时也想过把家人带到台湾可是匆匆之间坐着那一艘军舰他去了台湾走之前他托人留了一笔钱给她和父母却不知自己带走了这几个人一辈子的思念。
在那条开往陌生海岛—-台湾的军舰上带着大檐帽望着太阳阳光一片片的穿透过墨镜。回忆起过去若当时抗战胜利后解甲归田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但他一意孤行执迷不悟只能落败而逃。他不知为何突然感觉很后悔同一起乘军舰的军人狂饮酒在彼一时的荣华富贵里虚伪的笑在此一时的自责内疚中痛哭流涕。
到了台湾之后身为浙江人又是黄埔嫡系军官加之之前战功卓著深受蒋委员长喜爱。他得到重用并隐瞒了自己在大陆的婚姻情况娶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他渐渐将家人和她慢慢忘记毕竟想起来对现实也没什么改变。
之后他在台湾生活的十分不错他在台湾娶得妻子对他很好所生育的几个孩子也健康成长。不过偶然一天在海岸线上他看到了一个哨兵那个哨兵多像年轻的他挺拔的身姿英俊的脸庞却用落寞的眼神遥望着大陆方向。在他以后的梦中他总会梦起自己在海岸线看到的一个执勤哨兵那个哨兵孤零零的背着一把枪默默的遥望着大陆或许他就是那个哨兵。
但是这种烦恼很多情况都被他在台湾的幸福生活所淡忘他依旧在彼一时的荣华富贵里虚伪的笑却忘了自己曾在一艘逃亡的军舰因自责内疚而痛哭流涕。
后来到了89年台湾和大陆之间三通了。他找了个机会找了个借口瞒着妻子和孩子从台湾回到淳安老家踏上了阔别整整四十年的故土去寻找那一个离别四十年的故人。
却发现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真的如同他所听闻那样变成一个望不到边的水库。经过一番周折他总算找到了她。
四十多年过去了他已经是爷爷辈的人了。他那两个自出生就不曾见过的两个孩子人到中年也事业有成各自拥有幸福的家庭。而她看到他表情宛如一潭泉水不带一丝波澜那种平静震惊到了他。
而后经过的长谈他得知她在那个岁月过得很艰难艰难到想死但她为了他顽强的活下来了。
1950年全国范围镇压反革命一家人被调查。
1957年新安江水库移民从一穷二白再到一无所有。
1959年三年自然灾害。
1966年文革开始。
看上去只是一些冷冰冰的字符但这些字符背后的苦难岁月所历经的艰苦卓绝他无法想象。
最后的最后最终的最终他待了几日和她说了很多聊了很多谈了很多。却不得不走临走那一天她目送他离去彼此之间的那些爱恨情仇经过岁月的冲刷沉积下来的是什么 谁都不知道包括他自己。但他知道当他回首时家门口的那朵兰花还是很有风情的绿着就像曾经那年新婚不久曾经他重返战场那天曾经家门口的兰花也曾经这样很有风情的绿着。只是曾经的他带走了一切现在的他却不能留下一切。
当他坐飞机离开时望着人群忽然哭了像个孩子一样。旁边的一个年轻人问他“老爷爷你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心里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