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平伙,实际上就像现在流行的朋友间AA制聚餐,三五几个聚在一起吃吃喝喝,说说笑笑交流交流思想,很有意思的。回想起来下乡当知青那几年打平伙最多,也是从那时起我学会了打平伙。
那时物质匮乏,吃是第一重要的事情。记得在一个花好月圆的季节,我们五个知青借了一条生产队到城里运粪作肥料的运输船,轻轻松松地把船摇到远离人家的一个平静回水沱,任船飘浮。两个男知青把早已准备好的食物拿了出来,一条十几斤重的狗,狗是他俩昨晚用土治炸弹炸的,今晚作为我们聚会学习的重要内容。我们三个,李佳带了一瓶酒,建国带了三四斤米,我带了香油和烹制狗肉的香料。
大家都很兴奋和激动,跃跃欲试。有两人专门负责剥狗皮,那狗头,狗皮和下水全扔到了河里,拾掇好的狗肉剁成了几大块,正好放满了一锅,舀上一脸盆河水就煮起来。就这样,夜幕中我们一边摇船,一边煮着狗肉,狗肉的香味随着我们船的行驶,播撒到了漫漫的夜幕中。我们还特意带了一只收音机,那在当时可是个贵重物品,收音机里播放着“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那天偏偏听到“临行喝妈一碗酒”“今日痛饮庆功酒”之类的唱段,大家跟着唱着闹着,一点也没感觉到寂寞冷清,但等待是难受的,尤其是在饥肠辘辘之时闻着狗肉香更是熬人,我们时不时地问“可以吃了吗?”然而回答却一次次地让我们失望,约莫过了两个小时,在饥寒交迫之中,我们终于等到了李佳和建国(说是烹调高手)宣布开饭的消息。大家一跃而起,迫不及待地拿杯(搪瓷缸)拿盆,准备开饭,我拿了一个洗脸盆,正好用来盛狗肉。狗肉煮好,锅里煮红苕焖锅饭。那天喝的酒是李佳用酒票供应的7毛钱一斤的白酒(红苕酒),煮狗肉也仅仅是放了点盐,酱油,干海椒,桔柑皮和酒,一切都是那么简单,没有寒喧,没有客套,没有尊卑,没有功利,一个个争先恐后,狼吞虎咽,真正的大块吃肉,大碗(杯)喝酒,大家就为一件简单的事——填饱肚子。
我们一边听着,“现代京剧样板戏”,一边喝着酒吃着狗肉,谈论着笑话,那种洒脱,那种放松,那种舒坦,那种人与自然的和谐,在微醉中真有点儿“举杯邀明月,”“起舞弄清影”的感觉。吃狗肉是开心的,喝酒是快活的,胀饭是饱肚子的,整的安逸,舒服!
让我记忆深刻的打平伙,还有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我师范毕业,在乡村当老师的那几年。 经常趁着周末,我们几个年轻老师会合谋着兑上三五块钱,到村子里买上一只大公鸡、一大块肉和几瓶廉价的薯干酒,然后,一起聚到离学校较近的一位教师家。我们帮那位教师的爱人宰杀公鸡,把鸡血用碗盛了,再把鸡肠鸡杂一并洗净下锅。约莫一个半小时,香气开始从厨房里弥漫开来。个别嘴馋的老师这时开始按捺不住,他们会走进厨房,一口一个“嫂子”的喊着,一边把手伸到大案板上,去捞摸那些已被女主人剔除肉的骨头。啃食着那些看似无肉,但有少许的筋、残余的肉末以及渗着香气的骨头,大家的心中都会洋溢起喷香的滋味。
当几个荤素搭配均匀的下酒菜端上桌时,几个“家伙”全然不顾一起吃饭的还有两位是女老师,把汗衫一脱,赤膊上阵,尽情地吃啊、喝啊、闹啊,一个不让一个,到最后都醉熏熏的,分不清东南西北,有时,竟一直喝到月上柳梢头。
时光悠悠,一晃我离开乡村已经二十多年了。随着城市快节奏的生活,我时常怀念乡村那种散漫、粗犷的生活,尤其是和伙伴或同事们打平伙的时光。尽管生活清苦,但彼此的心靠得更近,大家心中没有猜忌,没有倾轧,有的只是一份苦中作乐的暖意,一份对未来日子的向往。打平伙吃的是一份欢快愉悦的心情,一种自然轻松的氛围,它可以与知己者、投缘者度过一段忙里偷闲的欢乐时光,它使我们有了一段值得回味与咀嚼的人生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