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辞别好莱坞
丹尼尔是个演员,长着一张大理石般轮廓分明的脸庞,每次走在路上,总会引得那些姑娘们频频回头。靠着英俊的外表,丹尼尔已经在好莱坞打拼了5年。这是一个娱乐爆炸的时代,他始终相信,总有一天,自己的名字将被刻在好莱坞星光大道上。
这天上午,丹尼尔正在片场试镜。没办法,纵然是大明星,有时,也不得不面对挑剔的导演。更何况,丹尼尔还没到大红大紫的地步。突然,丹尼尔的手机响了,是千里之外的母亲打来的。电话那头,母亲泣不成声。好半天,丹尼尔才听明白。原来,父亲前一阵在医院被查出患了绝症,如今,只剩下三个多月的时光了。
刹那间,丹尼尔呆住了。父亲的身体一直很硬朗,在他的印象中,父亲健壮得像头西班牙斗牛,记得小时候,父亲轻轻一拎,就能将他稳稳地扛在肩上。所以,他怎么也不相信这个事实。
电话那头,母亲试探着问:“亲爱的,你能马上回来么?都5年了,你一直为事业打拼,从来没有回过家。我知道,你能挣很多的钱。但不管怎样,爸爸现在需要你。真的,他一直很想你,每天拿着你的剧照看个不停!”说到这里,母亲再次哽咽了。终于,丹尼尔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了,抽泣着说:“妈妈,我这就回家,等我……”导演罗宾呆住了;“丹厄尔,这个角色可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你想放弃?”丹尼尔坚定地点了点头:“很抱歉,就算这个角色能让我拿奥斯卡奖,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放弃。”此时,丹尼尔已经暗暗打定了主意,余下的日子,他要好好陪在爸爸身边,弥补自己多年来的缺憾。
第二天清早,丹尼尔就风尘仆仆地回到了家乡梅兹小镇。这是一个偏僻的地方,人们生活懒散,资讯匮乏,甚至连一家像样的电影院都没有。怪不得丹尼尔不肯在这里荒废人生。
果然,父亲比以前消瘦了不少,气色也差了许多。丹尼尔丢下行李,与父亲深情拥抱:“爸爸,你还好么?”父亲欣慰地说:“我很好,亲爱的,见到你太高兴了!”
虽然,父亲已经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但是还是很乐观。那几天,丹尼尔忙前忙后,无微不至地侍奉着父亲。对于父亲的所有要求,丹尼尔都全盘接受。有时,丹尼尔甚至希望,父亲可以无理取闹一些。也许那样,自己才会更加好受一点。但是,父亲还是像以前一样善解人意。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丹尼尔才会蒙在被子里,独自痛哭流涕。
二、天生的礼物
这天上午,父亲像往常一样,坐在阳台上,饶有兴致地翻看丹尼尔的剧照。从丹尼尔第一天当演员起,父亲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5年来,丹尼尔已经参演了好几部电影,每个角色都那么独特。丹尼尔是个有心人,他知道,梅兹小镇没有电影院,就将每次的剧照邮寄了过来。朝阳下,父亲的身姿像一道静默的剪影,拨动着丹尼尔的心弦。
丹尼尔突然有了一个念头:余下的日子,为什么不为父亲拍一部自传体的电影呢?丹尼尔记得,年轻时,父亲也很喜欢表演,他尤其喜欢莎士比亚的戏剧,上学时,还上台演出过罗密欧。小时候,父亲这样的经历几乎让丹尼尔耳朵里听出了老茧。现在,父亲就要去天堂了,这部电影可以为他留下最后的影像,以后,也好有个纪念。
虽然,这个想法有些伤感,但是迫在眉睫。丹尼尔真的不知道,父亲会在哪一天突然倒下。于是,丹尼尔试探着告诉了父亲。没想到,父亲爽快地同意了,笑眯眯地说:“这个主意太棒了!亲爱的,我一直期待着能和你一起演戏呢!可……可是,我怕自己演不好。”丹尼尔安慰道:“没事的,爸爸,您完全不用考虑演技,本色演出就可以了。想想吧,当年,你那么自信地在站台上演出罗密欧,相信你自己,一定可以的!”刹那间,父亲的热情似乎也被点燃了:“那好吧,我简直有点迫不及待呢!”很快,父亲又开始担忧起来:“可是,你哪来的资金呢?我知道,拍电影要花很多钱的。”丹尼尔笑了:“别忘了,我在好莱坞也算小有名气,很容易拉到赞助,更何况,我有那么多圈中好友。”
三天后,丹尼尔就写好了剧本,内容涵盖了父亲每一个精彩的人生片段。不久,导演罗宾打来了电话:“小子,这真是个好主意,我愿意投资这部电影,并且买下版权。”顿时,丹尼尔悬着的心放下了。
很快,拍摄电影的资金到位了。丹尼尔亲自当起了导演,还扮演影片中的儿子角色。同时,丹尼尔还邀请到了不少圈中好友来客串。丹尼尔没想到,父亲具有极高的表演天赋。只要说一遍,他就能完全领悟。
每一个镜头,父亲都表演得相当认真。望着那些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还有,记忆中熟悉的往事,丹尼尔一次次地被感染。在父亲卖力表演的时候,丹尼尔总是不经意地走神,仿佛刹那间自己穿越了时空,分不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拍摄时,本地的媒体也闻风而动。这实在是太好的新闻了,因此,丹尼尔的每一次拍摄、每一个消息,他们都会跟踪报道。
三、最后一个镜头
眨眼,两个多月过去了,只剩下最后一个镜头没拍了。关于最后一个镜头,丹尼尔是这样设想的:父亲靠在沙发上,慢慢地闭上眼睛睡着了。然后,丹尼尔远远地凝视着他。接着,镜头慢慢拉近,在丹尼尔带笑的泪光中,全剧终。父亲也很喜欢这个结尾,笑着说:“嗯,这样拍很好,仿佛我一直活着呢!”丹尼尔紧握着他的手,宽慰他说:“爸爸,你一定会长命百岁!”
明天上午,丹尼尔就要拍摄最后一个镜头了。晚上,父亲突然敲响了他的房门。这段时间,由于拍摄很辛苦,父亲的身体似乎越来越差了。丹尼尔赶紧扶他坐下,担心地问:“爸爸,要不过几天再拍吧?”父亲摆了摆手:“没事!那样会延误拍摄进度的,更何况,我也怕哪天自己突然倒下来。就是不知道,我演得好不好?”丹尼尔点了点头:“您简直比专业演员还棒呢!”父亲笑了。
沉默了一会,父亲突然说:“明天,只剩最后一个镜头了,我一定会好好演的。只是,我还有些话要对你说。”丹尼尔点了点头:“爸爸,有话您就说吧。”父亲叹了口气:“亲爱的,爸爸知道你这些年在外面吃了很多苦。可是,你币万记住一句话:不论在什么时候,都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别动什么歪脑筋,因为上帝看得见。哪怕,你一辈子都只是个小演员,一辈子默默无闻,爸爸也觉得光荣,真的。因为在爸爸心中,你就是全世界最棒的演员。”说罢,颤颤巍巍地走了。丹尼尔愣在了当场,没说一句话。
第二天,父亲穿着蓝印花的睡衣,开始拍摄最后一场戏。丹尼尔站在摄像机后,大喊一声:“准备,开始!”很快,父亲进入了角色,蜷缩着躺在了沙发上。过了一会,镜头开始推进,给父亲的脸部来了个特写。监视器上,只见父亲喘着粗气,嘴里似乎呢喃着什么,慢慢地,他终于闭上了眼睛。丹尼尔很高兴,父亲的表演太到位了,将一个垂死的老人演绎得淋漓尽致。终于,丹尼尔大喊一声:“卡!爸爸,您可以起来了!”
谁知,过了好久,父亲仍然一动不动。丹尼尔以为父亲入戏太深,笑着说:“爸爸,戏已经演完了,可以起来了!”可是,父亲仍然没有动静。丹尼尔这才慌了,赶紧跑了过去,一边摇,一边喊道“爸爸,您怎么了?”再一看,父亲竟然口吐白沫,陷入了昏迷。
这时,母亲匆匆跑进了剧组,喊道:“亲爱的,不好了,卧室的半瓶安眠片不见了!”想起昨晚父亲的叮嘱,丹尼尔恍然大悟,声嘶力竭地喊道:“快叫救护车,快呀……”
医生及时做了灌肠手术,又打了点滴。慢慢地,父亲终于醒了过来。在病床前,丹尼尔哭着问:“爸爸,您这是为什么呀?”父亲望了望他,淡淡地说:“因为,我想成全你!”
四、三个人的电影
原来,父亲并没有得什么绝症。5年来,丹尼尔每天在好莱坞摸爬滚打,渴望一举成名。可是,他们一直挂念着儿子。他们不希望,儿子的人生就这样度过,毕竟,成名只是少数人的幸运。于是,他们想了个办法,谎称得了绝症。目的,就是先将丹尼尔骗回来,慢慢地,让他放弃自己的梦想,在老家梅兹小镇过上安稳的生活。
果然,丹尼尔信以为真。后来,他想为父亲拍一部传记电影,这让父亲很高兴。几天前,父亲在拍摄的间隙,逐个感谢丹尼尔的圈中好友。谁知,他们纷纷诧异地说,根本就不认识丹尼尔,他们来这里,只是出于人道主义。父亲这才知道,原来,丹尼尔在好莱坞只是个龙套演员,平时,只能演个路人甲、死尸乙的,连维持生计都困难。那些和大明星的剧照,只是丹尼尔用电脑PS做成的。之前,丹尼尔试镜的那个角色,只是不起眼的男三号。
紧接着,当晚父亲听见了丹尼尔偷偷打给女友的电话。电话中,丹尼尔‘不停地炫耀,现在有多少媒体关注,网上有多少的点击率,还说,等电影拍完,他绝对可以一夜成名。
父亲这才明白,自己竟然成了儿子出名的道具。父亲是个品行端正的人,他觉得,丹尼尔的行为简直太卑鄙了,所以十分恼火。那晚,父亲辗转难眠,决定假戏真做。只有自己真死了,才能为儿子圆谎,丹尼尔也才能继续在娱乐圈混下去。所以,他才在拍戏的前夜,对丹尼尔叮嘱了一番,又吞了半瓶的安眠药。
父亲哪里知道,刚开始,丹尼尔确实被蒙在鼓里。几年来,丹尼尔在好莱坞一文不名,根本没什么积蓄。为了拍这部电影,丹尼尔尝试着将这个消息发布到了网上。在论坛上,丹尼尔深情地写道:“这是一部献给父亲的电影。因为,每一个父亲都有自己的梦想,伸出你的关爱之手吧,哪怕只是一美元,愿上帝保佑你……”没想到,帖子刚发出来,就引来成千上万个网友跟帖,他们无一例外地被丹尼尔的真诚感动,纷纷慷慨解囊。之后,连导演罗宾也被感动了,这才打来电话表示赞助。
在拍摄时,丹尼尔一度陷入极度的悲伤。后来,母亲实在看不过去了,就将事实告诉了他。丹尼尔高兴的同时,又有了主意,此时,自己已经骑虎难下。既然媒体越来越关注,何不利用这个机会进行炒作?于是,丹尼尔故意装作不知情,继续拍电影,这才有了之前的一幕。
听完父亲的话,丹尼尔慢慢低下了头。这段时间,丹尼尔感触颇深,离开好莱坞后,他终于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每天,一睁眼就能看见父母,一家人一起吃饭、聊天、浇花剪草。他再也不用每天围着几个副导演团团转:不用每天等待选角的电话:不用每天为自己的下一餐担惊受怕。原来,在梅兹小镇的安逸生活,就是他想要的幸福。过了许久,丹尼尔终于红着脸说:“爸爸,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二天,丹尼尔给导演罗宾打了电话:“很抱歉,我不小心将电影母带给搞丢了,而父亲的身体越来越差,再也没有精力重新拍摄,所以,这个计划只好放弃了。”虽然,制片方和媒体都觉得很惋惜,但也无可奈何。毕竟,大家当初帮助丹尼尔的初衷,也不是为了赚钱,而只是完成一个父亲的梦想。
渐渐地,大家把这事给忘了。丹尼尔再也没有回好莱坞,不久以后,他带着父母搬离了梅兹小镇。
在陌生的地方,丹尼尔经营着一家农场,这曾是他们父子共同的梦想。闲暇的时候,丹尼尔会亲手拿出母带,在家里播放那部电影,回忆当年的点点滴滴。当然,观众永远只有三个,因为,那是属于他们三个人的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