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夏日炎炎正是大暑。这天气情愿搬把椅子到大堂口纳凉也绝不外出。
知了在村口的洋槐树上不停地叫着惹得人心烦意乱。李八姐经过洋槐树旁嘴里哼了一声又继续向前走。
“李八姐李八姐”几个小孩跑过来拍着手围着李八姐转圈李八姐挥动手臂“走开”
小孩们一看李八姐生气转得更开心了“李八姐李八姐”他们大声地叫着声音里有种不知为何的愉悦。
“小兔崽子们你们反天啦”一个中年汉子走过来吼道。
小孩们一见那魁梧黝黑的中年汉子过来就四散逃开边逃还边叫“寡夫帮寡妇啦寡夫帮寡妇啦”
汉子一听脸色铁青但对方毕竟是一群小孩子他不好发作只得把心里的火气往肚子里咽。
“没事吧”汉子轻声问道。
李八姐摇摇头又点点头汉子见状叹了口气说“咱们都是一个村的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找我那帮臭小子找你麻烦也可以找我。”
李八姐怯生生地看了汉子一眼然后点头答应。汉子也不多说什么田里还有农活他得赶过去做。
二
李八姐回到家里准备做晚饭。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将米淘好放进锅里煮一小锅稀饭然后把黄瓜切成丁用酱醋盐巴辣椒油等调料凉拌后放进碗里。
简简单单的晚饭李八姐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李八姐吃完饭后也不出门散步消食她坐在窗边拿着针线开始打毛衣毛衣是蓝色的现在打好秋天就可以穿了。她一边打着毛衣一边想着什么似的一丝甜蜜荡漾在心头。
屋外一阵笑声响起不知道是谁说了什么好笑的事。吃过晚饭人们都拿着凳子坐在空地上摆龙门阵男人一群女人一群欢声笑语不断。
那时候电视还不普及频道也不多大家伙聚在一起聊聊天才是最有意思的。
李八姐从不和他们聚在一起她和他们不熟也没必要聊天。
突然李八姐家的看门小狗挣断绳子跑了出去李八姐从窗口看见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从屋里走出来。
狗丢了都无所谓咬着人了怎么办李八姐心里想着加快了步伐。
“哎呦喂这谁家的狗啊”一个女声响起夹杂着怒气。
李八姐跑过去一看自家狗咬着别人的裤子不松李八姐赶紧将狗抱在手中然后对裤子被咬的妇女道歉。
中年妇女本来聊天聊得挺开心的被一只狗毁了心情脸色不佳地冲李八姐说“怎么看的狗啊”
李八姐自知理亏不停地道歉“我给你赔一条裤子你看成吗。”
中年妇女一听脸色好了一些但还是冷着脸说“心情都被这狗搞坏了。”然后转身拿起凳子离开空地。
其他女人一看爱讲趣事的刘大姐都走了自己呆在这里也没啥意思便纷纷拿起凳子跟在刘大姐后面离开。
李八姐拍拍狗的头也准备离开空地。
“李八姐”一个人在后面叫住她。
李八姐回头一看是刘大姐的丈夫刘明就问“有什么事吗”
刘明说“那裤子是我给我媳妇在商场买的你知道多少钱一件知道在哪里买的吗”
李八姐不说话刘明上下打量着她然后说“你家就你一个人你也不干活拿什么钱买裤子赔给我”
李八姐还是不吭声刘明有些火气了又不好表现出来于是摆摆手说“行了明天去你家看看有啥值钱的赔给我们吧也懒得买了。”说着拿起凳子离开。
李八姐转过身“八姐”有人叫道。李八姐回头一看正是那天帮她赶走小孩的汉子李八姐问“宋大哥有事吗”
宋安摇摇头问“你没事吧刚才人多我不好出来说什么你有钱赔给刘明吗如果没钱的话我可以帮你。”
李八姐愣了一下然后微微一笑“不用了家里还有些余钱够赔给他了。”说着向宋安摆摆手离开。
宋安看着李八姐婀娜窈窕的背影心里不禁一颤。
三
第二天刘明来到李八姐家索要赔偿李八姐说“你别乱翻东西成吗我会拿钱赔给你的。”
刘明说“那你拿出来啊。”
李八姐咬咬唇她哪有钱啊丈夫去世后留下的钱都用的差不多了自己也没什么劳力务农。
刘明看李八姐不说话讥笑道“就知道你没钱还嘴硬。”
李八姐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能再给我一些时间吗我一定赔钱。”李八姐仰着脸在夏日闷热的空气里她的鬓角被汗水打湿脸庞微红和白净的肤色搭在一起煞是好看。
刘明看着李八姐喉咙一动。李八姐没看刘明她自顾自地说“我这里还有一条没穿的裤子要不你拿去给你媳妇成不”那条裤子还是当年她没出嫁前母亲给她的嫁妆上好的料子她一直舍不得穿。
刘明看李八姐转身找裤子姣好的身型呈现在他眼前李八姐俯着身子浑圆的屁股对着刘明因着夏季着短衣露出一小截雪白的背。
刘明只觉得身体里有股火被点燃了他粗着嗓子说“李八姐你可以不用还钱了。”
李八姐惊讶地站起身来她看着刘明涨红的脸问“你没事吧怎么突然不要钱了”
就在这时一滴汗水从李八姐的脸上滑过流经修长的脖子流经锁骨落进衣服里。
刘明哑着声音说“你陪我一次不用你还钱了。”
李八姐震惊地看着刘明然后气红了脸说“你胡说什么怎么可能我不会欠你的”
刘明冷笑一声“你老公早死了你一个人怎么撑过这些日子你自己最清楚你都陪宋安那么多回了陪我一回算什么。”
李八姐猛地摇头“我从来都没有陪过宋安你给我滚出去”
刘明笑笑说“我滚我不滚你陪了我我就滚。”说着一手搂过李八姐一手在她身上乱摸李八姐大声呼救刘明顺手拿过一块烂布塞进李八姐的嘴里。
刘明扒掉李八姐的裤子说“你说出这件事大家也只会觉得是你勾引我你本来名声都不好克夫这件事你说出去就别想再嫁人了。”
李八姐惊恐地看着刘明就在这时刘明松开了李八姐。
李八姐抬头一看宋安。
四
宋安拿着一根棍子敲晕了刘明。“没事吧”宋安拿开烂布扶起李八姐。李八姐像是吓坏了没有说一句话。
宋安捏紧拳头安慰着李八姐。不知为何他看着李八姐苍白的面庞心里很不是滋味。
“砰”门被推开一个女人走进大门然后迈进屋里这不是别人正是刘大姐。
刘大姐看着屋里的一切惊呆了然后尖叫出声。
宋安一听紧张地说“刘大姐你别叫。”刘大姐看着地上的刘明又看看凌乱的李八姐和扶着她的宋安瞬间明白了什么。
刘大姐冲到门口喊“救命啊杀人啦”这一嗓子后许多人围了过来。
村长杨威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平时素有威信。他分开挤在一起的人群走进屋里。杨威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一切刘明悠悠地醒过来他摸摸后脑勺起了一个大包。
杨威沉声说“你们三个到院子里来”这时李八姐已经收拾好自己她紧张地走到院子里。
“怎么回事”杨威问。
刘明一看这阵仗就知道决计不能说实话他抢先开口“我今天来李八姐家要赔偿谁知道碰见她和宋安在苟且然后我就被宋安一棍子打晕过去如果不是我媳妇赶到说不定我能被他们灭口”
李八姐大吼“你胡说明明是你的错”
宋安也急忙说“我看见刘明正要欺负李八姐才将他打晕的”
刘大姐冷笑“她要是被欺负不知道吭声啊”
宋安说“她被布堵住了口叫不出来。”
刘大姐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她说“她叫不出来你又是怎么知道屋里发生的事不成你一直盯着这屋子”
宋安哑然他总不能告诉别人他一直关注着李八姐的一举一动吧。
杨威看了看刘大姐又看了看宋安宋安这个人本分但是大家都知道他对李八姐的情谊而刘明平日虽然游手好闲但从未色胆包天到如此境地更何况他家还有刘大姐这个母老虎。
杨威冷声道“宋安你都是快要结婚的人了这种事你怎么好意思做传出去隔壁村的姑娘怎么嫁过来”他顿了顿又对李八姐说“你一嫁过来你丈夫就死了你本不是我们村的看在你一个女人不容易的份上让你留在村里你还惹事真不怕一身骚啊”
宋安闻言猛地抬头好像要争论什么却终是垂下了脑袋。
刘明脸上带着些许得意的神情李八姐此时已经无从辩解她脑子里只剩宋安要结婚的消息她以为宋安是要……
是啊宋安虽然丧妻但不是克妻而且家里殷实他自己又能干有多少姑娘等着嫁给他呢怎么会轮得到自己。
李八姐忍着众人的嘲讽头也不回地走进屋里关上门。
宋安一声不吭杨威叹了口气说“你也不用担心这件事大家会帮你瞒着你安心结婚吧记得把刘明的医药费给出了。”
宋安沉默地点点头刘明看了一眼宋安就被刘大姐揪着耳朵拉开。
众人渐渐散去宋安留在最后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紧闭的屋门然后慢慢地走了出去。
五
这件事情过去三天以后一群妇女聚在一起闲聊王大妈对刘大姐说“这李八姐几天都不见她人你没再找她赔钱”
刘大姐冷哼一声“她勾引男人被撞见还有脸出来么。”
王大妈点点头说“但你还得去要钱总不能你吃亏吧。”
刘大姐想想也是就动身去李八姐家。她推开李八姐家的大门瞥了一眼奄奄一息的狗然后趾高气扬地敲门“李八姐在家的话开一下门。”
没人回应刘大姐又敲了几下还是没人于是没了耐性直接推门而入。
“李八姐李……”刘大姐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悬在房梁上的人窈窕的身材不是李八姐又会是谁
刘大姐尖锐地叫起来她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连滚带爬地奔出大门然后用力地大叫“出人命啦李八姐死了”
不到一会儿人们聚集在李姐家前。村长杨威拉住刘大姐问“怎么回事”
刘大姐说“我去找李八姐要钱敲门没人应我推开门就看见她悬在房梁上。”
杨威眉头深深地皱起来真的很晦气这个李八姐。
杨威走进屋里看见悬在梁上的李八姐又看看四周空荡荡的没有多余的东西除了扔在地上的一件蓝色毛衣。
杨威让两个汉子将李八姐放下来挥挥手说“找村西的陈老头让他接手这事好生安葬李八姐”然后想到什么对众人说“这丧葬费大伙儿都出点散了吧。”
李八姐的后事由村西陈老头一手包办他是专门做这个的有几十年了。村里人一起出钱办了李八姐的丧事让她也能好生下葬。
李八姐没有家人在她嫁人之前母亲就去世了家里的兄弟姐妹离得远丈夫也是单人一个。所以这葬礼格外冷清就连哭丧也是花钱请人来哭。
头七一过李八姐下葬的日子到了。这天下着大雨路上泥泞不堪连陈老头都觉得麻烦可拿了钱还是得办事。
乐队吹着喇叭喇叭声在滂沱大雨中被冲得很淡。
陈老头感叹道“都没个人送一送人这辈子哟。”
送葬队伍行走在大雨中不知道是不是陈老头的幻觉他总觉得有人跟在队伍后面可当他回头一看密密的雨幕恍惚着眼睛连山都看不清哪里还看得见有什么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