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在从镇上回来的路上被一大群荷枪实弹的军人抓走的,然后被强行送到一艘停在厦门码头的船上。几天后,他便糊里糊涂地随着这艘船来到了一个他之前从不知道的地方——台湾。因为年纪尚小,够不上当兵的条件,到达台湾后他便被当初抓他的那帮人当成垃圾一般,一脚踹开,不闻不问。从此,他开始踏上了自生自灭的道路——四处乞讨,与野猫、野狗争夺人们倒掉的变质食物和过夜的地方。每当夜幕降临无事可做时,他便开始想家,流着泪想回到母亲的身边。可这遥远、迷茫得如一场白日梦,没有人告诉他,他的家在哪里,又怎样才能回去。关于故乡的,留在他身边,能给他温暖和触摸的东西很少,除了他怀中的那个用纸包起来的包裹,那是他从老家小镇上带来的唯一的东西。一年后,他突然决定学习游泳,此后一直不会游泳的他,不论是酷暑还是寒冬,几乎每天都要来到海边游泳,先是浅水区,后是深水区,先蛙泳、潜泳,后蝶泳、仰泳。这游得越来越好,越来越远。在他的心中有一个秘密的计划,一个不能让任何外人知道的计划,关于回家的。他整整练习了年的游泳,一口气已经能游很远很远了,此时,他觉得该将心中的那个计划付诸实施。于是,在一个漆黑的夜里,在茫茫夜色的掩护下,他带着一个废旧的轮胎,下到海里——他要游过眼前的那道长长海峡,游到日思夜想的对岸去,去见自己的母亲。可不幸的是,刚游了几海里,他便被台湾“海军”发现了,巡逻队立即将他强行从海水中捞了上来。那时的他,只穿了一条破旧的内裤,腰间却绑着一个用塑料薄膜层层包起来的包裹。他被台湾“法庭”以“叛国”定罪,被判年监禁。入狱时,狱警要对他的随时物品进行检查,当要检查那个包裹时,他却死活不让,任凭狱警对他拳打脚踢,都坚决不肯松手,最后逼得狱警只好无奈地摇头作罢。在狱中时,他拼命地勤奋“改造”,设法极力讨好狱警,以期望能获得减刑的机会,早日出来。最终他只被减了年刑,出来后,他多次还想继续泅水偷渡到对岸去,但由于监管森严,每次都无法成行。直到上个世纪年代,两岸的关系得到了缓解,他才和众多故乡在大陆的同胞一样,获得了一个回大陆探亲的难得机会。时光如电,日月如梭,一转眼时间已经过去数年了,他不敢奢望自己还能够见到母亲,也许母亲早已作古了。但让他万分欣喜的是,他居然真的找到了她。虽然母亲早已头发花白、耳也聋了,眼也花了。他双膝跪倒在母亲的面前,将那个这多年来一直寸步不离带在身上的包裹,双手捧送母亲的面前。里面竟是一包早已朽成粉末、变了颜色和味道的中草药。“娘,儿子把药给您抓回来了。”他号啕大哭,泪如雨下。当年,他是在替母亲抓药回来的路上被人抓走的。母亲当时得的是肺痨,在那个缺医少药的年代,此病素有“十痨九死”之可怕后果,可母亲却意外地活了下来,“儿呀,娘这些年,一直忍着不死,就是为等你的这包药呀。”母亲颤巍巍地双手将他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