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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有深情无告别

我知道,在我的生命里,凌白迟早是要出现的,也注定不能伴我同行,然而无论我对自己说过多少遍爱她或者忘记她,都无效,我心中有一个关于她的凹槽,春来春去,叶落花开,思念填不满,绝望填不满

200?年9月,我坐了一宿的火车,清晨6点抵达北京。刚出站台就看见一个女生挥手叫我名字,许朗凡,许朗凡。她指着几个男生问我要不要他们帮忙搬行李,我摇摇头。其实我的行李一目了然,一个背包,一只拉杆箱。她笑笑说,走吧,我带你去学校。我说好的,谢谢你,凌白。她猛地回头,问,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呵,傻女孩,每个接新的同学都挂着工作牌,上面有班级、姓名和证件照。你叫凌白,对外汉语05级1班,证件照大概还是高中拍的,剪着学生头,你现在扎了很长的马尾。看到你那么惊异,眼睛都睁圆了,我觉得好笑,故作神秘地沉默。你恍然大悟,哦了一声,不再追问。

我们到了学校,立即有上届研究生班的同学跑来接待,说,小师妹,我带新同学去注册好了。你连连摆手说,不用,我知道的研究生楼,我带他可以了。那位同学嘴上利落地说好好好,眼神里却拖沓出嗳昧的笑意。我猜你也看到了,可你满不在乎。

你陪我去注册,陪我找宿舍,陪我熟悉校园,你还主动问了我的电话号码,又留下你的电话号码绘我。那天晚上你带我出市区吃晚餐,回宿舍前送了我一盒"BreadTalk"的芝士蛋糕,你说这个牌子的蛋糕不是只有女生喜欢吃的哦。果然,那盒蛋糕让我跟舍友称兄道弟起来。睡我对床的蔡大头一边啃蛋糕,一边坏笑着问我,接新的小师妹是不是看上你了呀?

的确,一个女孩子无端地对一个男孩子好得那样细心那么坦白,似乎除了爱情,没有什么可解释。但我总觉得,你不是轻易惊动爱情的女孩子,我们都来自广州,我更愿意把你的笑容和热心都归结为孔子说的那句"有朋至远方来,不亦乐乎"。

睡觉前,嘉怡给我打电话,聊了一下对新学期的感怀,她问我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女孩子。我第一时间想到了凌白,潜意识却接话说,没有。我不想刚开始发展两地感情就让嘉怡担心。

长久以来,我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我初见凌白的感受,现在我必须承认,凌白留在我心中的印象从最初就是"特别"。

她的出现,彷如一个绮丽的迷。

开学一周,我渐渐从别人的传言中整理出凌白的轮廓,她是个非常传奇的女生,一个人接了学院勤工俭学部的三份兼职,还年年独揽学院一等奖学金。 蔡大头是从学院本科部直升上来的研究生,他一打听到接我的小师妹是凌白,立即煽动舍友要我请吃饭。我说请吃饭可以,给我个理由先。蔡大头酸溜溜地说,封口费啊,要是我们不小心把凌白师妹对你青睐有加的事儿说了出去,你肯定被本科部的师弟们追杀。由此,我约摸估算出凌白在学校里受欢迎的程度。

我请舍友们吃饭,但我不是怕被师弟们追杀,我主要是怕被蔡大头暗杀。入住宿舍第一晚我就瞄见蔡大头贴在床头的一系列花花绿绿的大学毕业照里,挨他枕头最近的那张,是三四个男生跟凌白的合照,蔡大头站在凌白身后,怔怔地看着凌白,而不是镜头。

封口宴上,大家灌了七八打啤酒,都有了些醉意,我搭着蔡大头的肩膀向他澄清我和凌白的关系,我说别人怎么看我我不介意,咱们做兄弟的你得相信我。蔡大头肩一抖,甩开我的手说,你别逗我了,我看着凌白进大学的,她对哪个男生好过呀?就你——许朗凡!你打篮球扭到手她给你送药酒,呵,还帮你洗外套!蔡大头仰头又灌了半瓶啤酒,然后皱眉叹气,说,你说得对,咱们做了兄弟,有今生没来世,好!我不跟你争,你要好好对她!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蔡大头打断我的话,大声呵斥道,是兄弟就不要讲这样虚伪的话!其他舍友估计早醉了,居然纷纷跟我说恭喜。

凌白,我发誓那时候我对你真的没有一点想法,我觉得你对我好也不是像他们说的青睐有加,你落落大方地叫我的名字,每句话都说得规规矩矩,你的亲切里刻意保持着安全距离,你简直像男生传说中最最叫人欢喜的红颜知己。

我想大概每一个初到北京的人都会觉得这城市很大,风沙很萧条,抬起头看见灰蓝色的天空就恨不得囤家,孤独的感觉坠在心尖,沉甸甸的。幸运的是我只要看到凌白,就像看到了南国明媚的阳光,晶莹的荔枝,如桃若玫的韶州茶,有馨香迎面。

一切流言在夹杂着乡土气息的温暖面前,显得微不足道,于是我偶尔会主动给凌白打电话,问她过得好不好,问她有什么需要帮忙。凌白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便把她接到的翻译工作分一部分给我,或者拜托我到某某小区充当临时家教。

事后凌白会请我到学校外面的小餐馆吃一顿。每一次我都忍不住劝她,大三功课那么忙,少做一份兼职吧,太累了。她一边揉眼睛,一边笑着说不累。

我跟蔡大头感叹很少见有女孩子坚韧如此。蔡大头满脸钦佩,文绉绉地夸奖凌白"出淤泥而不染"。大家都知道,学院里不少家境欠佳的漂亮女孩子会到娱乐场所做兼职,钱来得快,而凌白却坚持在学校里勤工俭学。

期末复习周,凌白还拿着出版社的书稿到自习室翻译,常常一坐就是一个通宵。那时我为了陪她,白天休息,晚上复习,泡满满一壶咖啡,分她一半。她也会开玩笑了,她说谢谢你呀蝙蝠侠。我说不用客气呀女超人。我们哈哈大笑。有时候她咬着笔头翻着字典写着翻译会忍不住打瞌睡,脑袋微微偏向我的身侧,我可以清晰地看见她眉宇间浅浅的青晕,睫毛微弱而敏感地战栗。我看着她会觉得鼻子酸,她和嘉怡一般大,如果有一个男孩子……我没有继续想下去,轻轻抽出她手肘压着的书稿,替她翻译。后来那本书稿翻译自然成为了我们的共同成果,我翻译好最后一段的那一天,见凌白趴在书桌上睡得挺沉,忽然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甚至可以说是心愿达成的幸福感,我把书稿放在一边,安然挨着凌白打盹儿。朦朦胧胧间,我听到凌白小声地抽泣,有一滴泪水掉到我的脸颊,我睁开眼,她抱着书稿,慌忙地撇开了脸。

凌白,你不知道那滴泪水的重量,它在我的心上钝钝地压出一个凹槽,盛着你的身影。

南方的高校放假比较早,我还挣扎在考试周当中,嘉怡已全身心投入假期,她情绪高亢,在电话里扬言要给我一个惊喜。

最后一科考试结束,我打开手机看到嘉怡发来的短信:"国航CA1340, 20:00到北京,首都机场见。"我只感到吃惊,一点不欢喜,嘉怡的小姐脾气从来没有改变,作决定不需要商量,不考虑付出的代价。我都已经买了明晚回广州的火车票,两张,我和凌白的。现在我一个头两个大。在去首都机场的半路,我接到嘉怡的电话,她说,伯伯来接我啦,你不用着急。我没有着急,我焦虑的是,究竟买多一张火车票呢,还是浪费一张火车票。

我到机场大厅,嘉怡亲昵地挽着一个女孩子的胳膊在说笑,两个女孩子一般大,明媚如骄阳春花,在来来往往的旅客中尤为瞩目。许朗凡,许朗凡!嘉怡兴奋地朝我挥手,然后带着那女孩子向我走来。我当场呆掉,我问自己怎么那么笨。怎么连粤语的"伯伯"跟"白白"是同音都没想到!原来凌白不是什么绮丽的迷,更不是我的红颜知己,她只是我女朋友的好朋友,那我呢?

嘉怡扑到我怀里,凌白站在一边,生涩地叫我"师兄"。

嘉怡第一次到北京,目的明确,要观光。我是她男朋友,凌白是她好朋友,当然必须全程陪同。那两张火车票都没机会使用。

大年二十七那天,嘉怡意犹未尽地买了三张飞往广州的机票,连座,凌白靠窗,嘉怡在中间,我在最外面。整整三个小时十五分钟,嘉怡枕着我的肩膀休息,凌白侧着身,专注于窗外。我不明白,飞机1 9:30起航,夜幕伴随整个旅途,天气不好,没有星星又没有月亮,凌白到底在一万米的高空看什么?

我不明白的还包括,陪嘉怡逛北京的五天时间里,无数次与凌白单独相对,凌白为什么一直低着头,不肯看我一眼?那些天凌白跟嘉怡在故宫留影、在天安门留影,在长城留影、在水立方和鸟巢前留影,我负责执相机,镜头里凌白积极地微笑,但我为什么觉得她不快乐?

飞机将要降落前,空姐给每人送了一颗薄荷糖,凌白接过后说了一句短促的"谢谢",声音暗哑而疲惫。我终于确定凌白不快乐。

凌白,如果说在机场里发现你是嘉怡的好朋友"伯伯"那一刻,我是伤感的,那么在飞机上发现你曾对着黑夜哭过的那一刻,我真的伤心了,我心中小小的凹槽里你的身影颠簸不停,牵扯着五脏六腑,只觉疼痛。

春节后回校,我给凌白打过几次电话,她总是说"我很好"或者"我很忙", "就这样先吧"。我绞尽脑汁设计了许多有趣的话,想博得她开心,但这些话都没机会说出口,久久地压在我的心里,随着天气回暖发酵出了闷闷的沼气。

我们在同一个校区,可是我去教学楼,去图书馆,去食堂、去社团,去操场……都没能再见凌白,我意识到她在躲我。我想过专门到女生宿舍找她出来,可是见到她我该说什么呢?我没有主意。拖到四月,我变得心灰意冷,没有课我几乎都待在宿舍看书。蔡大头去年年末光荣加入了奥运会志愿者行列,每天活得朝气蓬勃,他极其鄙视我这种懒散的状态,便极力怂恿我报名参加奥运会城市志愿者。

五月,我搭上了奥运会城市志愿者的尾班车,不定时外出参加岗位培训。奥组委向全社会发出微笑倡议,宣传"志愿者的微笑是北京最好的名片"。我身边每个人每一天都保持着笑脸,周围一片祥和的气氛。可我始终无法受感染,反而越来越孤单。直到六月某一天,志愿者培训课间休息,我无意间看见凌白,她穿着青花蓝的制服坐在一群志愿者的最外边,目光空荡,不知落在哪里。距离我上一次看见她,中间隔了半年,可我什么也想不起,径直走向她。

她只愣了一秒,然后叫我"许朗凡"。

然后,半年以来的阴晦都消散了。

我跟凌白在一起的时间真的很短,有任何机会我都希望可以让她快乐。我们逛街,路过国家体育场焰火燃放阵地,凌白饶有趣味地说,你猜开幕那天的烟花是什么图案?我说到那天我们就知道了。她笑了笑,没答话。

七月暑假,我们心照不宣地留在了北京,像普通恋人一样,每天见面,一起吃饭,在宿舍楼下说晚安。嘉怡向我发脾气,觉得两地感情很累。我知道,同样抱怨的话她会跟凌白再说一遍。

八月八日晚上八时,我们坐在国家体育场见证烟花绽放,整个场馆沸腾如春雷震响,巨大的五彩脚印次第升落。凌白激动地抓住我的手,我握紧她,我们彼此愣了一下,久久,久久……没有松开。

看完开幕式,随着人潮走出体育场,近凌晨,宿舍早已关门。我们找到一家偏僻的私人小旅馆,很廉价那种,两张床,一盏台灯,一把吊扇,简单得让人感觉时光倒流了几十年,我们不是活在真实的世界。那天晚上我们有着前所未有的放松,我们躺在两张窄窄的床上仍手拉着手,一边悠悠地晃着,一边小声地聊天,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听凌白在说,她说她幼稚的童年懵懂的少年、暗恋的男生、成绩的好坏,曾经的梦想、喜欢的歌手,熟悉的街道……话题仿佛无穷无尽,一时兴起,还唱起歌,折腾到天亮才回校。

那时我不懂凌白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精力,一宿不眠还能在回校的巴士上拉着我的手,哼《天凉好个秋》。直到新学期开学蔡大头告诉我凌白申请了美国高校交换生资格,我才猛然醒悟,她早就决定要离开了,于是才有我们肆无忌惮的一夜独处,她知道只有一夜,于是抓紧时间,不让一分一秒留下空白。

她一切都准备好了,连同日后可供回忆的素材。

她是铁了心要离开。

2009年5月11日,中国互联网发布了一条爆炸性新闻,一名由美国回四川探亲的中国留学生被确诊为国内首例输入性甲型HIN1流感病例。蔡大头看到新闻,立即跳下床,说许朗凡,马上找凌白!叫她放弃交换生的资格!根本是玩命啊!

我当时也很着急,我给凌白打电话,发现号码已经是空号。跟蔡大头两个人找去女生宿舍,她的舍友说她回了广州办出国手续。我只好向嘉怡求助,嘉怡无奈地说那个流感我知道啊,我有劝她,可是她很固执,她说去美国学习是她的心愿,她说她可以照顾好自己。

嘉怡都说服不了凌白,我更加不可能改变她。何况她说得对,她可以照顾好自己,她从来没有依赖过谁,也没有谁可以让她依赖。家境不好,凌白从小独立,长大以后遇见相爱的男生,男生却不是可以空出肩膀的人。

我跟蔡大头到酒吧喝闷酒,一杯接一杯,大家都不说话。蔡大头酒量很差,一下子就醉了,跑到厕所里狂吐,我扶他起来,他甩开我,骂骂咧咧,大意说许朗凡是个孬种、烂人,负心汉……他的鼻涕眼泪弄得满脸都是,进出厕所的人都被他狼狈的样子吓到。但是凌白,你知道吗?我宁愿我是蔡大头,起码他能够光明正大地为你高兴为你担心,我做不到。我在很久以前就认识你了,嘉怡叫你"伯伯",那是你们大一开学,我担任嘉怡所在班级的生活辅导员,有同学向我反映说梁嘉怡逃军训,我在校门口截住她,她说赶飞机,要去外地照顾她姐姐,她姐姐南方人去北方读书,水土不服。我看过每个同学的家庭信息,我知道她是市委菜高干的独女,出身显赫,我冷冷地揭穿她的谎言,我对这类无聊的官二代特别反感,懒得跟她啰唆,直接给他们班主任打电话,谁知她抢了我的手机,哇哇大哭起来,她说她没有撒谎,伯伯是她的好朋友,比亲姐姐还亲。那是我第一次听到你的名字,我还以为是男生,但是我想不管怎样,能把赫赫有名的梁大小姐遇哭的人,对她是很重要的。于是我放过了她。

后来我知道你跟嘉怡是十年的老友了,你们初中读一所严厉的寄宿学校,周末返校迟到,被老师堵在教室门口,罚站,嘉怡脾气烈,顶撞老师,老师顺手抽了她一耳光,你想都没想死命推开老师,力气那么大,老师踉跄了几步,跌下楼梯,你为此差点被学校开除。你们高二那年爆发非典,嘉怡倒霉地感冒发烧,她爸妈在瑞士公干,她的舍友们吓得纷纷请假回家,只有你留在她身边斟茶倒水递药,你安慰她说不怕,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

嘉怡无数次说,她要跟你好一辈子,来还她欠你的情。而我和嘉怡在一起,是我欠她比较多。新生运动会,嘉怡跑四百米接力赛时,晕倒在田径场,医务室人员检查后直接送到了华侨医院,我骂她为什么明明知道自己不能做剧烈运动还要死撑!嘉怡不说话,定定地看着我,我隐约想起她曾认真地问我喜欢什么样子的女生,我当时在为女生四百米接力缺人而烦恼,随口就说,能跑四百米接力的呀。嘉怡苍白的脸慢慢泛起了红潮,我的脸不由自主地发热。

我跟嘉怡刚确立恋爱关系,我被学院派到香港参加为期一周的封闭式特训,然后参加华人大学生同声翻译大赛。赛事完毕回家,为我开门的居然是嘉怡,她说,我在煲汤,阿姨送你上车那天崴伤了脚,叔叔出差了,我来陪阿姨。我看看手表说,现在不是上课时间吗?她吐吐舌头,笑了,说霸王假呀。那天晚上,妈妈问我,梁姑娘是哪家的孩子呀那么能干,我们家这些天的家务都是她一个人包揽的!我真难想象一个从小由贴身保姆带大的官家小姐会擦窗,拖地板,但嘉怡做到了,我怎能不感动? 凌白,原谅我,你登机那天我没去送你,我卷着被子躺在床上,脑袋发热,身体却冷得结冰,我生病了。蔡大头回来跟我说你看起来又憔悴又平静,像杨采妮演那个从容赴死的祝英台。奇怪,我病得昏昏沉沉,昕到你名字,还是会难过。蔡大头好几次催我吃药,我没理他,他发脾气,说你们两个人,与其要拐弯抹角地殉情还不如痛痛快快私奔算了!

鲁迅和许广平可以私奔,徐志摩和陆小曼可以私奔,徐悲鸿和蒋碧薇可以私奔……任何相爱的两个人都可以不顾一切。但我们是相爱的三个人,我们三个人就像一把连环锁,我丢不开你和嘉怡任何一个,你也丢不开我和嘉怡任何一个。

凌白,其实你去美国后不久,嘉怡就跟我分手了,两地情对她而言真的是煎熬,尤其在失去了好朋友之后,发现男朋友越来越沉默,不能给予她所期待的慰藉。但这样也不能改变我们的结局,我们做不到摒弃嘉怡,年长日久,她早已成为一条联系我们生活的脉络,我们甚至还要通过她来了解对方的情况。

嘉怡在微博上说,2010年凌白要回国看亚运会。我立即飞回广州。开幕式的前一天我去了一趟沙面,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幼时最爱在河堤的细叶榕下乘凉,结果我真的看见你了,在沙面西桥前,我托着相机扑捉风景,镜头环绕一周,拍到你弯腰进车门,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体贴地用手护着你额头,男生远远看了我一眼,神色淡漠。你们坐的小车开过我身边,我很大声地叫你的名字,车子没有停下,我有一种预感,那将是我最后一次看见你,我大脑中浮现出我们共同翻译的那本书稿,两张浪费的火车票,漆黑的夜空,冰冷的啤酒,闷热的小旅馆,窄窄的单人床……命运带我兜兜转转,我在失去了你的时候却只能怪自己转身太慢,竟无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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