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程尔的时候,午后静寂无声。 我打了一辆taxi,茫无目的的在这个城市绕了一圈,车子最后停在了大学城。 我联系了小麦。 她一看到我就开始骂我,没完没了地羞辱。我没有理由回应她。最后小麦赶我走,她指着我的脸,我们之间没有友谊,带着你的行李马上离开。 我呆呆的站在门外,没来得及说出的话在她重重地关门后悄无声息。 夜晚的大街上仍旧是人来人往,却没有我可以容身的角落,提着行李我到处找房子。那夜似乎特别漫长,星星在天空眨着眼睛,照着我前行的路,每一步走下去,都好像有千斤重。 我终于窝在了一个民房里,墙板隔着的一面是过路胡同,一面是老人冲天的鼾声。程尔打来电话的时候,夜静得空洞,我接着电话不敢出声,怕吵醒隔壁住着的老人。程尔对着手机失声喊着,你会有报应的。我的耳膜震的厉害,像个空荡的山谷,回音一遍又一遍回旋。 我突然哭不出来,隐藏的泪水像无数不知名的病毒侵袭着我的身心,我痛到极点。我以为短暂分开后,他会和声和气地来看我,听我解释,求我回去。 我轻轻地按下手机关机键,往事却像一幕正在上演的电影,清晰、透彻。 那年七月,我拿着刚领来的毕业证书趴在东百天桥上,午际的天桥像这个城市最孤单的影子静静沉默。直到一步步逼近的脚步,让我不得不打量周围。 就是那抬头的一眸,我迎见了这个七月最灿烂的笑容,瞬间定格成了我记忆深处永恒的画面。 他径直来到我身边,双手递过来一张名片,半鞠着身子,笑着说:我叫程尔。 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让我不知所措,我几乎想不起来至少应该伸出手接过他的名片。 他还是那么热情地对我说:看你站这儿好久了,我领你走吧。他牵着我的手就像这个城市某个男人牵着他的宠物。我没有拒绝,就这么跟着走了。 程尔带我走进山姆小镇,房子布置得相当精致,我靠着门没踏进来。为什么带我回来?我看着他的眼睛。他拉过我,抚着我披散的长发:因为你像只流浪的猫,彷徨惊慌。 你可怜我?我甩开他的手,依旧看着他的眼睛。程尔还是笑着说:不,因为需要。 这样的理由太过模糊,我不知道走进这扇门以后,等待我的将会是什么。程尔最后请我留下,他说要个私人助理,能够帮忙打理房间,兼或帮他打打文字。 他说完就从包里取出一叠文件对我说:拜托,别再愣着,抓紧时间打印出来,我等着急用呢。 我没再追问,其实我也需要找工作。于是就留下了。 房间其实不需要我来打理,山姆小镇有个专业的物业队伍,包括对应允的主人房间进行打扫。 我大量时间都是闲着的,那种生活是慵懒的。最丰富的也许就是找小麦shopping.小麦是我的同桌,在B城唯一的朋友。 小麦懂得生活,她时尚、超脱,总能散发一种诱人的气息。大三那年,她爱上了一个男人。她们频频约会,回来的时候小麦总是一脸幸福。我觉得自己像只丑小鸭,在小麦的光彩下,更失色许多。偶尔她会带回一束鲜花,或者香水,漂亮衣服。我总是站在她的旁边,分享着这一切,虽然它们都不属于我。 校规的保守使小麦的情感更具神秘,那个男人始终没有能让我们见上一面。 我告诉小麦还没有找到工作,住在亲戚家。程尔的出现,像是生活中的一个岔口,我不知道如何告诉小麦。 来这儿一段时间后,我悬着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其实程尔并没有我想像中的复杂,他更加的有点单调,上班,回家,处理文件。 他没有拿我当佣人,而像一个朋友周全地把我安顿下来,那种过程出人意料地平实。 程尔要我做的事情不多,就是按照他的手写稿打印一份再email到一个固定的邮箱。 我从文字里知道更多关于程尔的东西。比如程尔是个职业经理人,他是AA网络科技公司的顶尖人物;比如他是个业余作家,他用大部分的业余时间记录生活,他文字里影影卓卓提到过一个女孩,却从不认真描写。 打文件是我在程尔这儿的工作,其它的程尔不说,我就不问,也许那仅仅是一些编撰的故事。 时间匆匆,四季交替,一晃我在程尔这儿走过了夏和秋,冬天来了,像一场不可躲及的瘟疫,寒气咄咄逼人。 我蜷着身子坐在沙发上等候程尔的回来已是一种生活习惯,可是那个很冷的夜晚,程尔唯一另外地没有电话却深夜不归。我不停地看时间,外面的风吹草动令我一次又一次打开房门以为程尔回来了。 午夜的木钟像是深夜魔鬼的叫唤响彻我的灵魂。那个空洞的房间让我思绪万千,我一遍又一遍地叫着程尔的名字,我求他平安归来。 程尔回来的时候已是凌晨四点多了,他喝得烂醉,嘴里胡言乱语。我扶他回房里休息,他跌跌撞撞,痛苦地皱着眉头。 我的心一阵悸动,疼极了。 也就是那个赤骨的冬夜,程尔死死地抱着我,亲吻我。我没有抗拒的力量,本能地回应着他的每一个需求。我告诉自己不后悔,因为我已经不由自主地爱上了程尔,就像这个冬天的肆意到来。 第二天早上,当冬天的阳光和煦地透进来的时候,我们才醒来。程尔匆匆地提着文件包赶往公司。我躺在被窝里,眯缝着眼睛看外面的天空,天很蓝,万里无云。我把自己紧紧的袱在被子里,试图不让寒冷袭击我的身心。 电话突然急促地响起来了,响声穿透房间让我为之一怔,我拎着衣服回到自己的房里拿起听筒。 电话一端传来女孩甜蜜的声音,她说:我找sunny.sunny是程尔的英文名字,他几乎所有的场合都用sunny,除了我唤他程尔。我按下录音键,提示可以语音留言。她说约好的地点不见不散,亲爱的。 我拿话筒的手在擅抖,如此熟悉的声音,除了小麦,我不知道她还会是谁。对方匆匆收线,我握着听筒埋下头来,我仿佛听到小麦在哭着说我不该撕碎她们的幸福。 我失魂落魄地起床,程尔送我的玉雕花瓶从床头直地滑落,玉碎了一地,我的眼泪不争气地一颗颗下来。 程尔下午打来电话说去会见一个重要的客户,要晚点回家,他让我别等他。他似乎忘了昨晚发生的事情,甚至对早上醒来发现一旁躺着的我也没有任何说明,这种过程就像一个嫖客完事之后匆匆离开不留任何痕迹。 他是去会见小麦了吗?难道程尔是小麦的男人?我独自惴恻、毫无思绪。 我打电话约小麦见面,她说她约了人,改天找我。 我无语,我仿佛看到某包厢房内,程尔和小麦纠缠在一起,打情骂俏、激情拥吻。 我度日如年,所有不解的团因为程尔的只字未语越结越深。 终于一周过去了,那天程尔下班回来的时候。我看着他手捧着鲜花,全是鲜红的玫瑰,花儿像是开在我心怀里一样,美丽极了。他还买了价值不菲的柏金项链,我不知道这是我该得到的幸福还是程尔仅仅作为一种道歉,一种肉体的补偿。 他开始不自觉地拉我靠近他,有时盘腿坐在他的怀里,有时和他一起烘背窝。我没有向他追问小麦的事。我小心的保护着这个秘密,保护着我得来不易的爱情。我们越来越亲近,俨然一对新婚的夫妇。 小麦还会打电话来找程尔,有时候我能通过电话听到她轻轻的哭泣声。 程尔回来的时候我不敢告诉他小麦来过电话。他也从来不说这些。他在我的面前像个孩子一样放松着自己,看电视的时候也会躺在我的腿上睡着。 有几个月时间没有见到小麦。她打电话约我,见到她的时候,她的脸色很难看,写满风花雪月、仓桑疲惫。她说,那个男人告诉她:他爱上一个女人,无法自拔。小麦成了花瓶一样的傀儡。 我许久无法平静,关于小麦,关于程尔,关于我自己。然后,我开始对小麦说最近发生的事情,只是,我没有告诉她程尔也许就是她爱着的那个男人。 我拉着小麦的手指着顶起来的肚皮告诉她,你摸这儿。小麦突然触电一般惊跳起来,你不是??我朝她点了点头,是的,一个小生命。 小麦不相信的看我,因为我是那样的平凡,爱情发生在我的身上好像天方夜谭,何况这个小生命。 小麦执意要我带她去见程尔,我想事情总归要水落石出的,澄清了也许是另一种幸福。 程尔开的门,我平静着的告诉他说:这是我的朋友小麦。 程尔木纳地愣在那儿,脸煞白煞白的。 小麦失神地退后,腿一软,瘫坐在台阶上,声泪俱下。我知道,事情的结局该是如此的,可真相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我们的生活一踏糊涂,小麦像个挥之不去的阴影笼罩着我们的生活。 程尔不断向我发脾气,他恨我自私,怪我不该去找他以前的女人。我再也掉不下一滴眼泪。 偌大的房间已没有昨日的温馨。程尔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越来越晚…… 我们最后分开了。像一个职员向老板请辞。就在那个宁静的午后我离开了程尔。 我的灵魂像游走的云,越飘越远。 我挺着日渐隆起的肚子举步为艰,没有住处,没有工作,更重要的是没有爱人在身边。但是,我学会了坚强,学会接受程尔不再往日的事实,学会应对这个社会世俗对我的歧视。 我很快收拾行李去了一个滨海城市,很远的C城。离开B城,就什么也不会想起,这样我的孩子也许会幸福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