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秋冬的气温多变,骤热骤冷的。前几天已经立冬了,气温却高达30来度,这两天一下子降下来,只有十几度。而且还不稳定,一天里面也是忽悠忽悠的,没个准儿——太阳一出来,热得赶紧脱外套,穿着衬衫还拿个纸片扇小风;一会儿就变脸了,乌云一过来,淅淅漓漓地下起小雨,吹过来的风一下子就有了冬天的寒意。
这不,十来天,倒感冒了两回。上次还好,发烧一天,自己就挺过去了。这回好象不行了,前几天就好象有点反应,我没在意,星期天又带着女儿出去到处走,回来后就感觉不行了,赶紧胡乱吃了点药就睡下了。昨天早上起来就感觉头重脚轻。出门之前在药抽屉里翻药,什么速效、感康、康泰克、感佳,一一看过去,全都不敢吃,这些药吃了就想瞌睡,今天指不定有什么事等着做呢。最后找到一板白加黑,连盒子都不知道扔哪儿去了,拿起就走。想起女儿模仿电视里的广告词:“感冒了?吃白加黑呀!”真是惟妙惟肖,笑。
坐在电脑前,真是心猿意马,一会儿想上论坛看看,一会儿又叮嘱自己先把活儿干完,就看看干干、干干看看,几折腾下来,更觉得头晕乏力,药劲一上来,昏昏欲睡(心想我没有吃错吧,不至于白和黑都不分吧),还有点胸闷反胃。靠在椅子上,想:这人哪,怎么就不经事了呢?一点小病,这么难受。
下午,好容易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下,把事情做得差不多了,强撑着一双半闭的眼上论坛瞧瞧。天哪,晕,一篇比一篇长,一篇比一篇深奥,一篇比一篇让我觉得天旋地转,好歹拣了几篇我大概看得明白是啥意思的帖子,跟了几帖。突然看到西容容和道貌岸然的两篇短帖,怎么一下子觉得那么亲切!:)
好容易熬到下班,坐上摩托后座,跟老公说:我今天快难受死了,身上冷一阵热一阵的,走起路来,浑身酸痛,一个身子倒象两个身子那么沉重,脑袋更不知道是变大成了几个……
老公笑了:别说话了,听你那声音,都变调了,什么两个身子、几个脑袋,你自己都不晓得你在说什么。说,现在是冷还是热?
我一听,灰心死了,心想好不容易趁生病了撒回娇,也不知道说两句暖和的话!只从牙缝里嘣一字:冷!
他一听,停下摩托,脱了外套,裹我身上:“拉紧!别让风吹跑了!”
我气鼓鼓地,拉紧了领口、捏紧了袖口、裹紧了外套。就这样蜷缩在他的背后。心说,这还差不多!
人一生病,难免灰心丧气、悲观重重。上楼梯的时候,我突然说:是不是人的年龄一大,这体质真的不行了?再过几年,我们就四十了,如果这病那病的干不了活儿,女儿还这么小,怎么办?
老公一听,又笑了:就一个感冒,至于让你这么忧心吗?那不是还有几年吗?再说,不是还有我吗?
我知道老公的性格,大大咧咧,别说几年,就是明年后年的事情他也是懒得考虑的。也难怪,原来在家里过着一成不变、从小到老都被包干的生活,就是愿意考虑,也是别无选择啊,就照着前面的人的足迹,一步步走下来。那是一种在那个小范围内,在各个年龄阶段的人身上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的童年、少年、青年、中年、老年,甚至连出生的方式和安葬的仪式都是一样的,因为别无选择。这几年出来了,选择倒是挺多,可又有许多难以预测的变数在其中,所以谁都说不准明年后年自己会在哪里、在干什么。对付这两个极端的生活方式,老公倒自有一招:不变应万变。也就是说,他还是不考虑那么多,其实是没招。
要是平时,我才懒得跟他计效,现在病着,有气无力,虚火上冒,忍不住呛他一句:有你有啥用?!
老公急了:怎么没用?你看看你住的这房、坐的这车、嫁的这男人,哪样不好?
我没好气地一撇嘴:就这旧房破车?稀罕?再说这还有我一半呢!你是好老公吗?这么病了也听不到半句好听的!
老公一挠头:好听的?还不容易?……你看啊,你是房子的主人,是房主;你是车子的主人,是车主;你是咱家的主人,是户主;……
我的脸色开始缓和。老公得到鼓励,突然灵感来了,嘿嘿一笑:还有,你是老公的主人,是公主!
“哎哟——”我站在楼梯上大笑,一弯腰、一低头,突然头晕得厉害,一下没站稳,险些要从梯上跌下去。
他一伸手抓住我。我趁机在他手臂上肉厚的地方狠狠掐了一把。他忍住痛拉我上了最后两梯,一站住,呲牙咧嘴地扬起手:“不痛啊——”
进门,看见穿衣镜里面的自己,一脸的病容、一身的倦态,不禁抚脸叹一声:看我这两天病的,成这个样儿了。
“老婆,你是上效西施、下比东施,别叹了,你是最漂亮的,至少在我眼里。”我没力气还嘴,管它西施东施。
女儿从里屋里冲出来,向我蹦过来,我赶紧推她:远点!妈妈感冒了!心说劳拉说得真对,因为爱你所以躲你。
“老婆,想吃点啥?”老公抄起了围裙。“还吃呢!吃了那些药,我想吐。”老公失望地摇摇头,做了一个无可救药的表情,转身进了厨房。
我歪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养神,女儿拿着遥控一通胡按,耳里听着电视里的声音:东三省迎来外商投资热潮……驻伊美军不会撤出伊拉克,萨达姆不会得逞……你还要我等多久?难道你不知道我的心吗……分享时刻,分享生活,柯达一刻……青丝秀发——缘系百年……我们结婚吧!……
听着听着,感觉一切是那么遥远,他们的生死病痛、喜怒哀乐与我无关,而我此刻的病痛也无人能分担。大家都在慢慢地熬。
不知道是否睡了一觉,听见老公在喊我:“老婆,来了——铛铛铛——隆重推介……”
我睁眼一看,一大碗摆在我面前的茶几上,看上去清汤寡水的。“什么呀?”我咕噜一句。坐起来仔细一看,素净的面汤,上面飘着几段红红的泡椒,用筷子一挑,有几根面条,还有一些切成丝的老姜、切成片的酸萝卜。还没吃,一股热气升腾上来,又酸又辣,让人先有了食欲。挑着吃了一口,哇,还真不错,正对我现在的胃口。面吃完了,把汤也喝下了,头上出了一点微汗,顿时觉得整个人轻松了好多。
我夸张地表扬老公:哇!这是什么东东啊!我吃了那么多药都不管用,反而越吃越难受,这一碗汤下去,倒舒服多了!我想说两个字:幸福!
老公受了感染,卖弄开了:知道这叫什么吗?先给你讲个故事吧:我们小时候,家里穷,感冒生病了也买不起药,我爸去世早,我妈要上班,只要我们一生病就把我们往外婆那儿送,你知道外婆给我们吃什么吗?就是这个,将就泡菜坛里的酸菜加两个泡椒,捞出来切好,放进锅里炒一炒,加水,下面。最后整锅地倒出来,就是这——酸汤面!
我有点泄气:什么?原来幸福是碗酸汤面?
什么时候,我的要求这么低了?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还会越来越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