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值情人节,在课堂上我便会出“×情人”这样的题目给孩子们书写,一定会惹来想当然的孩子们一阵鬼叫,待我说明这“情人”的范围很广时,他们才会安静下来。我所谓的“情人”,包含了异性、同性,亲朋、好友,甚或是同伴动物,以及不具生命的对象,就像是爸爸妈妈、小狗小猫、玩具书本都可以,只要合乎“分开时,分分秒秒都想念;相聚时,处多久都不嫌腻”的定义,不过,我一定会加一条但书,那就是“电动玩具”不在此列,不然,大概每个小男生的梦中情人都会是相同的。
我女儿小时候就理所当然地说过,她长大要嫁给她的爸爸,完全无视我这正宫的存在,难怪有人会说:“女儿是爸爸前世的情人。”我虽然没有过同样的想法,但在我小小年纪时,却也曾深深地为情所苦,这爱恋对象完全的合乎我对“情人”的定义。那年夏天,我每天清晨起来的唯一目的,就是等待她的出现,惟有看到她,心底黑洞才会被填满。她年纪大我至少一甲子,她是我外公的姊姊,我该唤她“姑婆”的。
在我五岁那一年,外公家新添了一个男孩,他是外公的长孙、我的表弟,对客家人来说,再没有比这更伟大的事了,顿时别说我了,连两个姊姊都要靠边站了。当大家的注意力全投注在这宝贝金孙时,我就像透明人一样,在那偌大的屋里晃晃荡荡也没人注意,每天吃饱早餐,我就会来到大门口,等待一个身影的出现,因为只有她看得到我,没把我当空气。
有时等久了腿酸了,就蹲下来继续等。当我看到那瘦瘦高高的人形出现在路的那一头时,心脏便开始狂跳,随着她的身影接近,我那心跳也几近破表。她看到我时总会故做惊讶地说:“阿衣妹!怎么在这呢?”随即将我带进屋里,有时也会抱抱我,和我说说话,她身上的气味,她那灰布衣摩挲着我手臂的感觉,总让我恋恋难舍。
每天、每天,只要能看到她,让她抱一抱,哪怕只听她说两句话,我的心就满了、那一天就好过了,我对她的眷恋如此之深,以致跟大人去河边洗衣服、去菜场吃水粄都可以放弃,可是她知道吗?也许在她眼里,我只是一个喜欢蹲在门口、不太会说话的小小孩吧!
这整件事,就只有那鬼灵精怪的二姊察觉,长大后,有一回她脱口而出:“你小时候是不是爱死了那个姑婆了?”我才悠悠醒转过来,原来真有这么个人,原来这件事真的存在过,这,该算是我的初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