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张平和翠花开了个20平方米的小吃店,翠花是张平的女友,长得很可爱,但是脑子愚,没什么文化。
张平不喜欢没文化的女人,所以之前,当他的工头,也就是翠花的哥哥,跟张平提翠花时,张平支吾了一下,就不吭声了。工头“切”了一声,你一个瘸子,还挑什么?
瘸子!是张平的心头病,这也成了他生活中的绊脚石,之前张平换过很多工作,可每次都不长远,直到遇到翠花的哥哥。
张平很感激工头的知遇之恩,他确实也缺个女人,27岁的他,还是个处男。于是他很谨慎地说,那就见见吧,不成,别怨我。
张平没想到,和翠花见了第一面就上了床,是翠花主动的。农村人翠花比张平小很多,细皮嫩肉的,年轻就是好,小腰身裹在朴素的碎布小衬褂中,也相当地风情。张平有些心猿意马了,坐立不安地搓着手。工头适时地出去了。
翠花挨着张平坐下,右胳膊碰到了张平的左胳膊,张平激灵了一下。这时,简易房里的灯灭了,翠花妈呀一声,叫了一声张平哥,就扑进张平怀里。这个动作让张平措手不及,他磕磕巴巴地一边说别怕,这儿常停电,一边伸手去推翠花。
张平摸到了一团松软的东西,是翠花的胸部。张平从没摸过女人,这感觉真好,顷刻间,麻酥酥的感觉袭来。老实人张平触电了。
翠花像蛇一样攀附在张平身上时,张平喘了粗气,他们滚落在简易的床上。
欢爱的感觉真好。这话是张平事后向翠花说的。张平没计较翠花是不是处女,可翠花自己坦白,她搞过一个对象,可那个人抛下她走了。她堕过胎,在村里没法待,哥哥就把她带到了城里。
很多农村的女孩儿到城里后,都学坏了,不分白天黑夜地涂脂抹粉,咿呀在男人的身下。翠花不想学坏,她是个执拗的女孩儿,想找个正经的人,嫁了,过柴米油盐的小日子。她来过工地,老远地看到过张平,觉得张平老实本分,是个过日子的人。于是就找哥说了自己的想法,哥诧异地看着翠花,你相中那个瘸子了?翠花说,腿瘸算什么。
腿瘸算什么!就这一句,一下子就感动了张平,他紧紧地抱住翠花,发誓一定对她好。
二
翠花很能干,店面的事,都是她张罗。她不让张平端盘子,只让他在柜台收钱。可张平坐不住,逢到人多时,也一瘸一拐地走来走去,翠花手闲下来,就跟张平抢。这一幕,在一天里不知道要演绎多少次,弄得常来吃面的一些老主顾不住地咂舌,老板,好福气。
福气是不错,张平承认。翠花的确是个好女人,对张平真的好,很照顾,就是在性事上,每次都是翠花先攀附在张平的身上,挑逗张平,直到张平的身体噼里啪啦地燃烧起来,她才下来。
可是张平的心里不舒服,他觉得翠花不懂他,他再残疾,也是个男人,怎么能被一个女人让着?翠花一和他抢盘子,张平心里就憋糗得慌,男人的面子还要不要?特别是在性事上,他一威猛起来,翠花就停下来,说慢点慢点,当心腿。
这个蠢女人,真败兴。张平在心里骂翠花。
空闲时,张平躺着,翠花就趴下为张平揉腿。张平在心里难过,多好的一个女人,你一个瘸子还奢望什么?不就是没文化吗,过日子不用文化,身体力行,就行。张平时常这样劝慰自己,让自己开心些。别因为文化,郁闷了生活。
来吃面的,有个女孩儿,气质高雅,几乎每天都来。她吃面时,有些怪,总是偷偷地望望坐在前台的张平。张平发现了几次,慌张地,低下头,红着脸,佯装算账。
张平打听过,女孩儿叫ECHO,是附近公司的一个小主管,只要女孩儿在,店里再忙,张平也不会拐着腿,去端盘子。
如果翠花是个聪明的女人,她应该早就看出,张平看ECHO的眼神有些异样。但翠花没有,她只顾得在饭桌中穿梭。
三
翠花回了老家,她说想妈了,她让张平关了店面。张平答应,但翠花前脚走,后脚张平就把暂时歇业改成了下午营业。
客人少了很多,有时一两个,但ECHO每天都来。翠花不在,是张平一瘸一拐地端过去。
这样反复了几天,ECHO说我自己来吧。
张平也不推让,自己来就自己来。
有一天,ECHO接电话,她说,老板有纸吗?张平一瘸一拐地拿了张记菜单的粉色软纸。ECHO一只手写字,可是圆珠笔总是刮破纸,张平说让我来。张平帮她记好了一个人的名字,还有电话号码。
ECHO说,你的字,还是那么漂亮,龙飞凤舞的。说完,拉张平的手,张平甩开了。ECHO从后面抱住张平,我找了你好多年,真的好多年,一个城市一个城市地找,我想弥补。
张平拽开了她的手,说不用弥补了,当年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管。ECHO哭了,是我说错了,不是弥补,是真的爱,爱了多年,等了多年,牵肠挂肚地等。
张平叫了声“姗姗”,ECHO就扑进了张平的怀里。
四
张平没想到姗姗,不,现在是ECHO,还是个处女。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ECHO没走,两个人躺着说话,说着说着,ECHO就拉张平的手。张平的心扑腾扑腾地跳,仿佛回到了少年时,张平吻了ECHO,这是张平的初吻。
张平和翠花从来没吻过,翠花只知道直接地来,张平也嫌弃翠花吃完饭不刷牙。
缠绵时,ECHO却哭了。张平问,疼了?ECHO拼命摇摇头,不是,不是……张平说我爱你,老早就爱了。ECHO说我知道,早就知道,我也爱,真的爱。两个人说着情话,缠绵了很久。张平舍不得放开ECHO,怕这一放开,又和以前一样,一下子就过去了八年。
夜晚,ECHO说睡不着,张平也说睡不着。ECHO起身给张平揉腿,揉着揉着,就哭了。张平拽开她,她又扑过来。两个人厮扯了起来,张平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伸手给了ECHO一个嘴巴。ECHO呆了一下,接着号啕起来,但手还是不停地给张平揉腿。
张平抱住ECHO,两个人哭成了一团。
五
上高中时,张平就一直默默地喜欢当时叫姗姗的ECHO。
张平有一张姗姗的照片,是他偷偷用手机照的,后来洗了出来,放在书包里,每天看上一眼,学习的劲头很足。张平是个上清华的料,连校长都笃定。
可是高考结束那天,张平出事了。
苦熬了三年终于结束了,当所有的学生把手里的纸张撕碎,抛向天空时,张平也雀跃了,他也把手里的纸张一撕为二,向自己的头顶上空扔去。
纸片纷飞时,张平才想起,那里面有姗姗的照片。张平不假思索地向空中一跃,可他没抓到照片,却从三楼跃到了一楼。血流满地时,张平还在用眼睛寻找着那张照片,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喜欢姗姗,这样对姗姗不好。
事与愿违,张平为了一张照片住院的消息,在校园传遍了。张平真替姗姗担心,但姗姗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无消息。
一个月后,清华大学的通知书到时,张平残废的诊断已确立了。所有的人都来看他,替他惋惜,张平只是平淡地笑了笑。张平心灰意冷了,暗恋,真的只是自己的事情,从此,姗姗成了他心中的结。
ECHO说妈妈把我带到了外地,关了起来,不让我去看你。我从二楼往下跳,也住院了,摔坏了脾。这时,张平才发现,ECHO平滑的身体,有一处缝痕。
六
缠绵了几天后,ECHO说我要走了,再也不回来了,你和翠花好好过,翠花人不错。张平忍住了眼泪,张平知道即便他没有翠花,他们也不可能在一起了,差距那么大,即便ECHO不嫌弃,他的自尊也受不了。
ECHO说给我煮碗面吧,想吃。
张平一瘸一拐地端给ECHO,ECHO吃着吃着又哭了,张平忙用手去拭,ECHO还哭,张平急了,用舌头去舔眼泪。这个爱恋的情形真动人,只是被翠花看到了。
翠花冲了过来,顺手抄起桌子上的筷子,狐狸精,从你吃面的第一天起,我就看你不地道。翠花戳了ECHO的眼。
ECHO的眼睛瞎了,她去了国外。走的那天,ECHO笑得很灿烂,她看不到张平的表情,但她猜想张平肯定是笑的,因为他们心里明白: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见到了。有些人,一辈子隔着,想着,却见不到。他们虽然爱得千疮百孔,但最终还是爱着的。足矣。
张平向翠花坦白了一切后,翠花走了,农村女人翠花终于懂得了张平,她知道张平虽然不说,但他们之间再也无法面对了。
一年后,张平的小吃店成了24小时营业了,他吃住在这里,他很满意现在的生活,波澜不惊地,可以想想过去。
两年后,小店门口出现了一个娃,娃说妈妈叫翠花。张平急忙拐着腿出去,可是雨中的小巷,空无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