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光达大将原名许德华,出生在长沙东乡萝卜冲一个贫苦的农民家庭,凭着自己的聪明刻苦和好心的大伯的资助,他上完了小学,又以优秀的成绩考人了长沙师范学校。在这个广阔的知识新天地里,他如饥似渴地努力学习,并在一位姓曹的老师引导下,逐渐走上了革命的道路。
这一年年关将近时,已是黄埔军校学生的许德华回到了家乡。他来到他上小学时的师长邹希鲁家拜访。邹希鲁长期以教书为业,在长沙东乡知识界小有名气,许德华曾是邹先生的得意门生,就在许德华考人长沙师范学校的那一年,经人作媒,邹先生同意把自己的大女儿许配给他的学生,并由两家大人做主,给他们换了“八字”,订了亲。当时的许德华还不太懂事,也没有留意过先生的女儿是什么模样,而当时桃妹子还是个8岁的小姑娘呢!
当许德华轻轻地敲响邹家的大门时,开门的正是桃妹子。
她惊奇地打量着面前这位身穿黄埔军校学生制服的青年,只见他十八九岁,身材修长,浓眉下的一双限睛闪闪发亮,浑身透出一股军人特有的豪爽之气。
当桃妹子知道眼前这个青年军人就是许德华时,她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满脸通红地跑出门找父亲去了。她没有想到,许家的五份子今夭会意外地闯到她的面前,而且是如此气宇轩昂、仪表堂堂。姑娘的心,仿佛一乱平静的湖水,被一块突然投来的石子打破,掀起层层的浪花。
“呢,是德华,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见到他,邹先生非常高兴。他回头吩咐桃妹子:“桃妹子,你到厨房去,让你娘给弄点饭。”
“桃妹子I”许德华有点吃惊地望着从眼前闪过的这个姑娘,一双略带优郁的眼睛,一条又粗又黑的辫子和有些削瘦的身体。他回忆起了早已淡忘的往事,意识到他确实有一个未婚妻,就是这个桃妹子,他有点惶惑不安了,不知该怎么办。
邹先生和自己的学生愉快地攀谈起来,他望着这个气度非凡的、英武的青年人,心中很是得意,觉得自己这门亲事没有做错。临别时,先生又一语双关地嘱咐少年气盛的许德华遇事三思而后行,对革命的挫折和坎坷要有思想谁备,并为桃蛛子对他有所嘱托。
重访邹先生,平添了许德华的一件心事。而这时的桃妹子,正躲在厨房里,帮继母烧水呢!火光映红了她的脸庞,她已悄悄地把刚才的这个青年军人深深地印在了心上。
1928年农历正月十五,学兵团在安徽寿县正式成立,这是~个由我党领导的打着国民党旗号的组织,许德华负责组织工作。不久,他们根据上级指示,要为寿南农民暴动作有力的策应。许德华和同伴们开始为这次行动忙碌起来,不幸行动暴露,许德华、廖运周等人要被逮捕。得到消息后,他们迅速离开了寿县,许德华孤身一人逃到了浦口,在一个偏僻的小客栈里,两位湖南老乡的乡音,触发了许德华强烈的思乡情绪。他决定回家!
八月中秋,月儿正圆的那天,他回到了故乡。
回到家不久,由父亲和桃妹子的继母做主,为他们完了婚。婚事办的十分热闹、排场,新娘桃妹子凤冠霞佩,一块红盖头遮住了她的脸,她的心又是喜悦又是害羞,坪怀地乱跳。
就要和她脑海里常常闪现的那个英俊的青年结婚了,她今后的一生,总算是有着落了。她被众人簇拥着进了花轿,吹吹打打来到了许家。
而许德华,却阴沉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他心里矛盾极了,晕头晕脑的。他可怜桃妹子,虽说是封建包办,可她的确是个好妹子,可是他现在还是个“逃犯”呢!怎么跟她说呢?
新婚是幸福的,一晃几天过去了,可细心的桃妹子觉得,结婚后的新郎常常有些心神不宁,闷闷不乐,她有些担心,不知道丈夫有什么心事。只是更加体贴温柔地对待丈夫,可她只能间或地从许德华眼里看到一丝幸福的神情,不一会儿就捎失了。
谁也没有料到,婚后第十天的夜晚,桃妹子的继母突然急急匆匆来到了他们的新房,告诉他们一个可怕的消息,长沙警备队要来抓许德华了!
许德华本来正筹划着找党,结果党没找到,反动派却找_L门了。他只好走了!他先和桃妹子一起来到邹家暂时躲避,第二天天刚亮,他便走出了邹家大门。桃妹子跟在后面,整整哭了一夜的眼圈红红的,默默无语。她刚刚盼到的幸福,才几天就要消失了,多么可怕的梦幻!她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疼痛,觉得自己的命好苦啊!
到哪里去呢?许德华自己也不知道。反正他不能让反动派抓祝浪迹天涯也要找到党,继续干革命。
望着泣不成声的桃妹子,他觉得她好可怜,自己这一走,她可要受苦了,十天的幸福,可能带给她漫长的地狱生活,真是对不起她了,可是为了理想,他只能走。他坚定地对桃妹子说:“虽说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但我早晚会回来的,你放心吧!”说完他默默地深情地注视了一眼桃妹子,便转身大步走去。
桃妹子追上几步,望着许德华顽长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多少悲伤和怨恨涌上心头,她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这一别,就是漫长的10年,3600个日日夜夜啊!
自从那个凄凉的清晨,送别许德华以后,厄运便降临到桃妹子身上,她背上了“共产婆”的名声,绣花的花棚不要她了,父亲不在家,继母和公公对她都很冷淡、薄情。绝望之中,她曾徘徊在浏阳河边,想在这里结束自己不幸的一生。可她想起了许光达(后来已改名)那低沉有力的临别话语:“我早晚会回来的!”就又增添了活下去的勇气和力量。桃妹子痛苦生活中唯一的希望就是得到丈夫的消息,她不知道许光达是否还活着。有人对她说,许光达一定在外面有人了,桃妹子不信,她时常想起甜蜜的十天新婚日子……她盼呀,盼呀,还是年年杳无音信。
1933年3月的一天,桃妹子突然收到了一封信和一张七款单,竟是许光达写来的,她欢喜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终于盼来了!许光达在信中嘱咐桃妹子设法读书学习,明白事理,并寄上100法币,作为求学之资。
拿到这100法币和自己拚死拚活积存下来的一点钱,桃妹子在父亲的安排下很快就复了学,她聪明伶俐,勤奋好学,一年后就考入了长沙师范。
桃妹子不知道,这100法币是党组织给许光达治伤的费用。在洪湖地区的一场战斗中,许光达不幸胸部中弹,万幸的是,子弹虽射进很深,但未伤及要害,上级决定送他去医疗条件好的上海治疗,并给了他100法币。到了上海,由于特务的盯梢,他没能动手术取出子弹,但不久,他突然接到中央决定,要派他到苏联治疗和学习。
许光达又惊又喜,同时又感到惶惑,这一走,他和桃妹子何年何月才能相逢呢?她一定在黑暗中艰难地挣扎着,什么时候能熬到头呢?他拿出100法币来到邮局,匆匆写了一封短信,附上钱寄出。他多么想写一封长信,倾诉他心中的思念,把自己的一切情况都告诉她,可组织严格的纪律绝不允许,他只有把一切都深深地埋在心里。
1935年,桃妹子从长沙师范学校毕业,这时的桃妹子,已不是过去那个只知道受苦流泪的乡村姑娘了。她已是一个知识分子,能够用理智去观察社会了,也懂得了她的五份子为什么离家出走。
1938年春,邹家来了一个客人,叫徐特立,是邹先生的老朋友,老友久别重逢,甚是欣喜,邹先生立即设宴相请。席间,徐老和桃妹子谈起延安的抗日军政大学,她很是向往,徐老说路很远,她坚定地说:“徐伯伯,路再远我也不怕,我去。”就这样,在徐特立的介绍下,邹靖华(桃妹子的大名)和许光达的小妹琪莲一起踏上了奔赴延安的道路。在西安逗留期间,她们托林伯渠先生查找许德华,结果只查到一个从莫斯科回来的湖南人许光达。
邹靖华一听,失望之中还是萌发了一丝的希望,她想去延安碰碰运气。
到了延安,她们俩住在西北饭店,靖华用小妹的名字给许光达写了一封信,打听许德华的下落。
许光达正是邹靖华日夜思念的许德华。
当许光达接到信赶到她们住的地方时,邹靖华呆若木鸡。
她高兴得近乎麻木,傻愣愣地站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真的是他吗?真的是他!还是和10年前一样魁梧高大,气宇轩昂,只是额头上增添了几条稀疏的皱纹。整整10年的离别啊!
邹靖华激动的泪水夺眶而出。
许光达也在凝视着他日夜惦记的桃妹子,她变了,成熟了,时间过的真快啊!
10年的分离,使邹靖华格外珍惜这次难得的重逢,她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之中,红润的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
不久,邹靖华和小妹都参加了抗日军政大学四队,她进步很快,两个月以后,1938年10月14日,就加人了中国共产党。
这一夭,也正是10年前许光达和邹靖华结婚的日子,许光达回想起这10年来,为了革命事业,他抛舍了新婚的妻子,枪林弹雨里东奔西走,他是无悔的;而桃妹子则受尽苦难,日夜盼望,望眼欲穿,真是十年生死两茫茫!谁知今天又能在延安重逢呢!他激动地想着,拿出笔,迅速地写了起来。
第二天清晨邹靖华醒来,看见了那张纸,原来是写给自己的一首诗:我俩的结婚已经有了十年,也曾受尽了艰苦与辛酸,丝毫也不能摧毁我们铁一样的心愿,在生命的途上还会遇着狂风巨涛,像从前一样地冲破,我们永远地骄傲自豪丈在结婚十周年日写给我的华,以留后念。
这是他们崇高爱情的写照,是革命者永远坚定的信念。邹靖华小心翼翼地收藏起这凝聚着他们忠贞爱情的诗篇。
在许光达和邹靖华以后30多年的共同生活中,他们正如这首诗所写的那样,一直保持着革命者的情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