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边区支教,为期一年。一年后,他的消息渐淡,偶尔通电话,说起归期,总是支支吾吾。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乡间小路上,经别人指点,远远看见那所破旧的教室,她的心,猛地跳动起来。 一群孩子在教室的空地上,大声笑闹。一个扎两个羊角辫的女孩,手里举着一个小橘子,尖着嗓子喊:“谁还想闻?”一群孩子,争先恐后地叫:“给俺闻,给俺闻。”女孩将小橘子凑在大家的鼻前,每一个人都认真地抽抽鼻子。女孩得意地说:“这是俺姑姑捎来的,谁也甭想吃。” 当她走近时,孩子们一下子安静下来。他们瞪着懵懂的眼睛,仿佛她是天外来客。它将头扭向教室,一瞬间,眼睛湿润了。它出现在教室门口,黑瘦,头发乱蓬蓬,披一件黄旧的军大衣。他也怔着了,不相信似的看着她,眼里有惊喜掠过。 两人的谈话是艰涩的。门外的北风呼呼狂叫,门缝不时吹进西西的黄沙。那天晚上没电,一支蜡烛隔在中间,烛光飘忽不定。他的谈话断断续续:“是说说了一年……这里的一切刚刚就绪……刚收了十多个学生……”她的心里一阵苦涩,她舔着干渴的嘴唇,忽然觉得连眼泪都没了。 “笃、笃”轻轻的敲门声,他起身开门,是白天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女孩将手从背后伸出来,说:“老师,给你。”是一只黄澄澄的小橘子。她笑了,推回女孩的手,说:“老师不要,你自己留着吃。”女孩不容分说,将橘子放在他手里,转身就走。 他看看手里的橘子,无声地叹口气。它将橘子放在他面前,说:“你吃吧,解解渴。”她说:“学生送给你的,你吃吧。”他又将橘子推回来。她推过去。一只小小的橘子,在两个人面前推来推去。他发现,橘子上有一个白色的斑点,那时腐烂的痕迹。他拿起橘子,剥开,取出一瓣放在在嘴里,其余的给她。他的动作极快,但他还是看得清楚,他将腐烂的一瓣放在嘴里。她的眼睛渐渐潮湿。一个小小的橘子,告诉了她,为什么他无法离弃这里的孩子,为什么自己无法离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