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小案子审三年
常言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建昌知府郑源涣刚接任第二天就接到一桩争儿的案件。告状的是两妯娌,夫家姓黄。两妯娌在呈上诉状时,各在里面夹着一张500两的银票。兄嫂上午来,叔婶下午来。阅完诉状,郑源涣感到很奇怪:这事本应由建昌县管,两妯娌怎么告到府衙来了?想来必是受了委屈,不然不会越级上告。郑源涣决心亲自审理这桩家务事,便唤进师爷,问他知不知道建昌城这桩争儿案。师爷连声乖巧地应道:“知道知道。”接着便从头至尾向郑源涣介绍起这桩争儿案的由来:
建昌府属下有12个县,府衙就设在建昌县。县城东关衙有一对同胞兄弟,哥哥叫吕旺,弟弟叫吕齐。也许是上天故意捉弄富人,吕家财厚丁稀。吕旺年近五十,膝下无子,吕齐正当而立之年,只有一个7岁雏儿吕昌。吕旺原指望弟弟再生个儿子过继给自己以续香火。谁知未等弟弟再有儿子,这薄命人竟得了不治之症。临终前,吕旺将弟弟唤到床边,指着案头上的田契房契借据告诉他:“兄即将撒手人寰,家中的银子足够你嫂子用一辈子了,这些肥田美宅兄已无用处。你速去唤人写张契约,将这些东西过继到你的名下。兄别无他求,只有一个小小的愿望:日后逢到兄忌辰时,弟与昌儿为兄烧些纸钱。”
常言道: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吕齐三岁丧父五岁丧母,是兄嫂一手把他拉扯大的。娶亲分家时,家产也由他先挑。这样的兄长世间难寻呀!听完哥哥这一席肺腑之言,弟弟的心碎了。他抱着哥哥号啕起来:“哥哥呀,你弟媳还年轻,还会再生养的。我们已经商量好了,马上把吕昌过继给哥哥。哥哥若走了,嫂嫂也有个照应。”说干就干,吕齐吩咐家人办了两桌薄酒,请来族中的长辈,当面写了儿子过继契约,第二天就把吕昌送到哥哥家。两天后,吕旺归天,吕昌身披孝服为吕旺送终。
有道是人算不如天算。一晃五年过去了,未见吕齐的妻子再放一声仔屁。那年重阳节,吕齐乘船出外讨债,船行江中,突遇龙卷风,连船带人都沉没到江底去了。这下吕家可惨了,一门双寡。更惨的要算吕齐了,本来有儿子,反落得无嗣,葬身鱼腹,连鬼魂都不归家门。
再说吕齐妻子林氏,原先想自己不到30岁,把吕昌过继给大伯,自己还可再生儿子承接父业,这样吕门两份家业都在自己儿子名下。谁知事与愿违,这下好了,鸡飞蛋打,不但儿子没了,连自己那份家业迟早也要归到大伯名下。听着儿子围着兄嫂左一声右一声叫着“娘”,林氏悲痛欲绝。这都怪自家那死鬼,如果不把儿子过继出去,现在自己就不会这么孤苦伶仃了。林氏越想越心酸,越想越不是滋味。最后她决定找兄嫂张氏讨回儿子。
冬至这一天,林氏来到兄嫂张氏家中,推说当初丈夫擅作主张没跟自己商量就把吕昌过继给大伯,现在孤身一人好不凄惶,要兄嫂把儿子还给自己。张氏自然不肯,说当初三对六面把儿子过继给我,现在好意思再要回去?妯娌俩盘答几句后开始动起手脚,还好被族人劝止。
林氏气不过又去找族长,结果被族长狠狠臭骂一顿,说过继的儿子哪能回头!林氏也生就一副倔脾气,一纸诉状将兄嫂告上公堂。
清楚了原委,郑源涣很感奇怪:一个小小的争儿案怎么竟打了整整三年官司?便问道:“这里面是不是有猫腻?”
师爷应得很圆滑:“这得问当事人了。”
郑源涣果断地一挥手:“传原、被告!”
二、一儿如何全两母
两妯娌很快到庭。
嫂嫂张氏50余岁,仍风韵犹存。弟媳林氏年近30,也是水灵灵一朵白莲花。
郑源涣一问官司的情况,就把两妯娌问出眼泪来了。常言道:当官不捞钱,回家没本钱。自古当官就盼望有人打官司,只有打官司他们才能捞钱。林氏的诉状投上去后,只开了一庭就如石沉大海。“衙门八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那林氏是女流之辈,哪里懂得这些道理?后来听她姐夫指点,送了建昌蔡知县300两银子,蔡知县嫌少,又将案子拖了半年,直到林氏又送了200两银子后才重新开庭,把吕昌判还生母。养母自然不甘心,如法炮制,等蔡知县任满,也给新上任的黄知县递了诉状,送了500两银子。结果新知县又把吕昌送还给养母。一来一往,一输一赢,两人打了个平手,又回到原来的格局,耗了三年时间不说,还白白把1000两银子送给两任贪官作了路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