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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的车灯

近年,我因经常出外带项目,多时不在家。偶尔在家的时候,每天晚上都要看百家讲坛的。看完百家讲坛后,时间是十一点半,一般就准时熄灯睡觉了。我的卧室处于小区十号楼的东头,窗户正对着小区的北向车道,每当晚上有车辆进入大院的时候,明亮的车灯总会透过窗帘将我的卧室照得通亮。陈凯驾车进入大院的时候,一般是午夜十二点左右,前后错不了几分钟。每当这时,妻子总会说:楼下的陈凯又收车了,时间真准!

一晃五年过去了。作为他的邻居,我早已习惯了这明亮的车灯,也习惯了午夜从楼道里传来的脚步声和钥匙开门的声音。

在一个淅淅沥沥的雨夜,午夜车灯没有按时照亮我家的卧室,我不知道为什么?夫人自言自语地说:今晚陈凯的车怎么没回来?我看了她一眼,没言语。

连续几天都是这样。到了第四天晚上,我也忍不住了,好像看惯了的车灯几日不见,有些不习惯。便在妻子面前自言自语地说:这几天,陈凯的车怎么没按时回来?夫人说:现在是暑假,也许是带着儿子回老家了吧!

第二天一早,我照常去单位上班。在楼道里,我遇见了陈凯的儿子陈光。他手里提着一个保温饭盒,正准备下楼。我问道:这几天怎么没见你爸?陈光说:我爸前几天出了点事。我惊讶地问:怎么了?陈光说:就在下雨的那天晚上,由于坐车的人多,我爸便破例多跑了半个小时车。可就在这半小时里,我爸遇上了劫匪。那两个人坐车不但不给钱,还要抢我爸的钱。我爸在搏斗中受伤了,大腿被捅了两刀。如今在人民医院住院,这不,我正要去医院送饭呢!

我忙问:不要紧吧?凶手抓住没?陈光摇摇头说:没伤筋骨,差点伤了动脉,凶手早已逃之夭夭了。我又问:那你家的车这几天也没跑?陈光说:头两天没跑,昨天开始我妈一个人在跑,但只限于白天跑,晚上车就停在医院里。

我听后安慰几句陈光,顺便问了他爸住院的科室和床号,准备中午抽空去看看陈凯

中午,我没回家吃饭,便给妻子打了个电话,就独自来到医院。我在外科楼道的门上逐个寻找着陈凯的病床号。当我找到308的时候,正准备敲门,就听见陈凯的夫人在病房里埋怨他:我们不是有约在先吗?一到晚上十一点四十,就准时开车回家,可你怎么就那么贪?擅自违约,不然哪能遇上这桩倒霉的事?好的是没伤着动脉和筋骨,要是你万一有个好歹,那让我们娘俩怎么过?接着,是陈凯的应答声:都怪我大意了。那天下雨,满街都是挡车的人,生意很好,我就想多挣几个钱,没想到……

我一听,顿时为这对夫妻朴素的爱而感动。我感到他们之间那种平平淡淡的温馨,就像一朵普通的牵牛花一样,尽管并不多么绚丽,但一样临空绽放,总让人羡慕!我不知道这时候敲门合适不?便将已经举起的手停在了半空……

二十多天后,午夜的车灯开始准时照亮我家的卧室。

有天晚上,车灯又准时照亮了我家的卧室。但车灯刚一照亮我家的卧室,就听到外面一声猛烈的胎爆声,紧接着车灯就熄灭了。我隔窗听见女主人在对楼上喊:陈凯,车胎爆了,快下来推车。我隐隐约约听到陈凯的应答声,接着是关门的声音和下楼的脚步声。不一会,男人到了院里,慢悠悠地说:好好的车胎怎么会爆呢?女人说:我今晚遇见了一个会宁的瓜贩,他说家里有急事,要将西瓜赶快处理了回会宁老家。我寻思着便宜,便全部买了下来。我想明天送回皋兰,让爸妈消消暑,没成想,却将车胎压爆了。

男人听后扑哧一笑,说:不可能。能有多少瓜还能将车胎压爆?你今天一定充气了,一定是胎内气压过大或是路上有什么东西!紧接着听到女人说:可不!我今天感觉车胎有点软,就是充了点气。你看,路上还真有个尖石头!

隔着窗,我听到夫妻俩肯吃瘪肚地将车挪到了路边。然后,男人说:先用千斤顶将车轮顶悬,明早再说吧!接着就听见叮叮咣咣的金属碰撞声。不一会,夫妻俩就锁好车门上楼了,楼道里又传来一串熟悉的脚步声和钥匙开门的声音。

第二天早上八点,我正点去单位上班。下楼后,大院里已经看不见他家桑塔纳的踪影。

晚上,因为我有应酬,所以回家很晚。我陪完客人,从歌城出来,大概是晚上十一点四十五分。我摇摇晃晃地在路边等车,远远就看见有一辆出租车开了过来,空车的红色标记醒目地立于挡风玻璃前。我挥挥手,出租车到身边稳稳地停下了。我单手开了前门,正要举步上车,车里的人却说话了:尕姑爷,是你呀,快上车,喝了多少酒呀!我定睛一看,是我楼下的陈凯,便笑着上了车。对了,这里要交代一声,他之所以叫我姑爷,是因为我夫人和他同姓,而辈分比他大两辈。路上,陈凯没打表,我昏昏沉沉地说起昨晚的事,他听了笑笑,说他早上六点就起床修车了,早已将西瓜送回了皋兰老家。

转眼,车已到楼下,我给他付钱,他愣是不收,搞得我很为难。我说:即便是邻居、亲戚,也不能不付钱,这可是你一家人的饭碗啊!他轻轻将我的手推回,慢腾腾地说:尕姑爷,你喝多了,我扶你上楼吧!我乘他不注意的时候,将十元钱扔到他的车座上。

第二天中午下班后,我照常回家吃饭。一进门,夫人就说:你昨晚将十元钱落到了陈凯的车上,刚才人家儿子送来了。

我一听,顿感陈凯的精细。置于钱,只好作罢。

又过了几天,那个晚上的车灯没有如约而至。我已经熄灯了,只听见楼下的女人一会上楼、一会又下楼,她上上下下地跑了不知多少趟,最后发出幽幽的哭声。哭声传到我的卧室里,夫人也被她扰得睡不着。她拿起电话,给楼下的女人打起电话来。

楼下的女人对我夫人说:孩子昨天回老家了,掌柜的这时候还不来,电话也打不通,真是急死人了。找又没法找,这可咋办?

我在一旁听了,提醒夫人说:你告诉楼下的女人,不妨让她给熟一点的司机打个电话,问问他们知道不?

夫人将我的话转告她后,楼下的女人说:我问了很多人,他们都不知道!

说话的工夫,我的卧室突然被熟悉的车灯照亮了,我突然替楼下的女人高兴起来。我想:楼下的卧室也一定被车灯照亮了。那明亮的车灯,转眼就掠过了我所在的十号楼,进入了北边的停车场。紧接着,我听见了楼下的关门声和女人飞奔下楼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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