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康熙年间,广东潮州一带不是洪涝就是旱灾,再加上地方官吏相互勾结,土豪劣绅横行,故民不聊生,朝廷派张克嶷到潮州做知府。由于初来乍到,张克嶷决定微服私访,到各地体察民情。
这天中午,张知府和两个仆人经过一上午的奔波,来到路旁的一家小饭店吃饭,正吃着,忽听外面吹吹打打,好不热闹,店主笑容可掬地对张克嶷道:“客官是外乡人吧,正巧有人家娶亲,大喜事,见者有份,走,讨喜糖吃去。”张克嶷一直在北方做官,正想借此机会了解一下南方的民风民俗,听店主这么一说,立即放下碗筷来到门厅外,只见门前的大路上一个年轻的新郎官骑着高头大马,十几个人抬着大红花轿,吹吹打打朝这边走来。
张克嶷看得入神,口中连连叫好,作为新任地方父母官,他为老百姓的喜庆打心眼里高兴。正当张克嶷和店内其他客人等着办喜事的人家给喜糖吃时,忽然从路旁的竹林里冲出来近二十多个壮汉,他们有的拿刀,有的拿棍,一个胖男人一声令下:“给我打!”壮汉们吆喝着朝娶亲的人群冲去,瞬间,哭声、叫喊声响成一片。店主见状,立即拉住张克嶷的手道:“客官,快进屋,这南霸天又要夺人性命了。”张克嶷挣脱店主的手问道:“夺谁性命,咋回事?”边说边领着仆人朝厮打的人群走去。
只见现场满地是血,那个刚才还喜气洋洋的新郎官已经被砍死在地,家人在一旁呼天喊地,新娘被几个壮汉架了起来,正往一辆马车上送。那个胖男人从裤兜里掏出几锭银子扔在地上道:“老爷我今天心情好,只杀了你们一个,这几个钱拿去料理后事去吧。”说罢就要上车走人。
“你们给我站住!”张克嶷大喊一声,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初来乍到,辖区内就出现这样抢夺民女、草菅人命的事。那个胖男人南霸天一愣,继而走到张克嶷面前大吼道:“你是哪里来的野种,竟敢管起南老爷我的闲事来了?”此时的张克嶷义愤填膺,指着南霸天道:“朗朗乾坤,你这样滥杀无辜,国法何在?”
南霸天哈哈大笑:“国法?哈哈,在这个地方,我南霸天就是王法。”说时迟,那时快,旁边的五六个家丁挥舞着棍棒冲了上来,将张克嶷主仆打倒在地。南霸天一挥手:“将这三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带回去再教训一顿。”张克嶷就这么昏昏沉沉地被带走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张克嶷苏醒了,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华美的大床上,再往旁边一瞧,吓得他跳了起来,一个女子一丝不挂地正在熟睡。张克嶷揉眼仔细一瞧,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刚才被南霸天抢走的那个新娘。张克嶷赶紧起身,那个女子被惊醒了,满脸惶恐。正在这时,门厅被人推开,走进来十几个人,为首的是那个南霸天,只见他跪倒在地,连连叩头道:“小人有眼无珠,得罪知府大人了。”边说边打自己的耳光。随即一个戴着官帽的地方官也跪倒在地:“大人在上,卑职罪该万死。”
张克嶷认得那个地方官是潮州府辖下的一个县令,他怎么在这儿?这时,有奴仆抱来一套新衣让张克嶷穿上。张克嶷将新衣服扔到一边道:“拿我穿的旧衣服来。”不一会儿,奴仆取来他那套沾有血污的旧衣,张克嶷一声不响地换上,回了府衙。
张克嶷正在内堂接受郎中的诊治,忽然有人来报,南霸天求见。张克嶷想一口回绝,一旁夫人道:“老爷,不妨见一下,看他有何话说。”张克嶷觉得在理,于是同意接见。张克嶷一进客厅,南霸天和那个县令就双双跪下了,连声说:“请大人饶命!”
张克嶷板着脸喝道:“你们眼里有没有大清王法?光天化日之下抢夺民女,害人性命,其罪当诛。”县令在一旁说道:“大人,实不相瞒,他是我表哥,那天只怪他喝醉了酒,干了糊涂事。”知县说着一挥手,从外面进来几个南霸天的家丁,已被五花大绑,一下子跪倒在张克嶷面前,磕头道:“大人,奴才们该死,请大人发落。”
张克嶷定睛一看,这些人正是昨天行凶的那伙人。此刻,他怒火中烧,一拍桌子大喊道:“来人!押下去。”衙役们将那几个家丁押入大牢。站在一旁的南霸天又一挥手,另有四个家丁抬着两个沉甸甸的箱子走了进来,南霸天满脸堆笑道:“张大人初来乍到,有道是不打不相识,这是小人的一点儿见面礼,请大人手下留情,从轻发落。”还没等张克嶷开口,南霸天和县令快速退了出去,坐上马车跑了。
次日上午,有人击鼓鸣冤,张克嶷立即升堂,告状的正是那天办喜事的人家。他们控诉南霸天滥杀人命,抢占民女。张克嶷打开诉状一看,才知事情的缘由。原来半月前,南霸天外出访友,遇见了一个在田间耕作的俏丽村姑,于是他派人携彩礼上门提亲,准备纳为小妾,可这个村姑早有了婆家,于是回绝了提亲的人,同时村姑的父母为了避免是非,通知男方家提前迎亲,可这一消息被南霸天知晓了,于是发生了开始的一幕……
看罢诉状,张克嶷猛一拍惊堂木,立即将昨天打入大牢的那几个壮汉带上大堂,这几个人立即招了供,说是受南霸天的指使。张克嶷下令将南霸天捉拿归案。由于证据确凿,再加上那天张克嶷亲眼目睹了惨案,南霸天和打手们不得不签字画押。随后,他又接到百姓的举报,说南霸天已经不止一次犯过类似的案子,可谓罪大恶极。南霸天被打入死囚牢,张克嶷将案件上报刑部,等待批复后问斩。
审理完这起案件,尽管施暴者将被绳之以法,但张克嶷心里却一点儿也不轻松。这天,他正在书房查阅卷宗,忽然手下人来报巡抚大人到,张克嶷立即迎出门外,大礼参拜。谁知刚到府中落座,巡抚大人突然一拍桌子,大声喝道:“张克嶷,你可知罪?”张克嶷急忙跪倒在地:“小人知罪,请大人发落。”
巡抚大人走到张克嶷的面前,拉住他的手道:“知罪就好,你看,人家都快告到朝廷了,这还了得?”边说边从兜里掏出一封书信丢给了张克嶷,“有人向我举报,告你刚上任几天就调戏民女,收受贿赂。”
张克嶷急忙打开那封书信,还没来得及细看,就听外面一阵哄乱,有仆人来报,说一个乡下女子求见。张克嶷一愣,挥手叫仆人将那女子领进来。不一会儿,一个脸蛋俊俏的村姑走了进来,跪倒在巡抚大人面前,道:“大人,那天被张大人调戏的就是我,你可要替民女做主啊。”
巡抚听后一下子站了起来:“果有此事?好好好,那就请你仔细说来。”此女子正是那天和张克嶷同床共枕的那个新娘。她当即把自己被南霸天抢亲、新婚丈夫被砍死、又被迷药迷倒后和张知府“同床共枕”的事叙述了一遍,然后她说道:“这一切都是南霸天的罪恶,他想栽赃张大人,请巡抚大人治南霸天的罪。”
此时,广东巡抚一言不发,脸上白一阵红一阵。一旁的张克嶷忙道:“快将这个女子拉出去。”随即,他附到一个仆人耳边耳语了几句后,不一会儿,有几个仆人将南霸天前几天送来的那两箱金银财宝原封不动地抬到巡抚大人面前,张克嶷跪倒道:“大人,我现将南霸天的这两箱礼品交给大人,请大人明鉴,至于调戏民女的事,责任在我。”他边说边摘下官帽递到巡抚大人的手上。
巡抚一见,立即拉起张克嶷,并将官帽又戴到张克嶷的头上,喝退左右后他说道:“张大人,我今天来不是治你的罪,而是向大人求个情,南霸天就放了吧,此人虽然有点儿霸道,但考虑到他的身份和在地方上的威望,还是饶了他吧,但他的那些手下决不能轻饶。”张克嶷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刚才巡抚大人刚到就给他来了下马威,原来是给南霸天说情来了。
原来,这南霸天可不是一般的土财主,此人脑子灵活,为了长期在地方上称王称霸,大到广东巡抚、潮州知府各官员,小到地方县令乡绅,他都以重金贿赂。那天,他抢占民女被张克嶷“路见不平”,令手下人将张克嶷暴打一顿并带回府中后,从张克嶷仆人口中得知,刚才那个人就是新任知府,南霸天当时尿都吓出来了,于是迅速请来当知县的表弟商议对策,最终他们采取将张克嶷和那被抢女子用药物麻醉后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来让张克嶷有口难辩,随即他们又来了个“大义灭亲”,主动将那天几个涉案打手“投案自首”,同时将那个女子放了出来,并用惯用的金钱铺路,消财免灾。可想不到,张克嶷不吃那一套,将他逮捕入狱,并判了死刑。他知道遇到了刚正不阿的清官了,于是私下买通狱卒,令家里人给张克嶷的顶头上司广东巡抚送钱,不惜一切保住他的性命……
此时的张克嶷说道:“大人,据我所知,这南霸天平时作恶多端,横行乡里,老百姓敢怒不敢言,这几天我查看以往的卷宗,控告南霸天的诉状有三百多条,这样的恶霸不除,民无安宁之日。”
“好了,你说的那些我也偶尔听说过,但我今天来就是想问你一句,南霸天饶还是不饶?只要你饶了他,我不再追究你调戏民女,收受贿赂的罪状,这两箱贵重物品归你所有,不行我那儿也有。同时我可向朝廷保举你担任我的广东巡抚一职,老夫要告老还乡了。”巡抚大人软硬兼施。
此时的张克嶷又摘下官帽,并脱下官服,双手递跪到广东巡抚面前:“卑职不才,这官可以不当,但刑律不可辱,国法不能卖。”说罢拂袖而去。
不几天,刑部下达了死刑命令,处斩南霸天的那天,刑场内外人山人海,老百姓奔走相告。不久,此事被朝廷获悉,康熙帝大加赞赏,并一直对张克嶷委以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