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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话连篇之总机

上接:《鬼话连篇之骚扰电话》
1
广场离电信大楼不远,所以她们决定步行前往,路上两人边走边谈。
陆阿姨,我们现在要去找的那个人也是你们的高中同学吗?;
是,她名叫阮雁,也是我和你妈的高中同学。不过她只跟我们同学了很短的时间,高一第一学期还没念完就参加工作了。;
她怎么那么早就参加工作了?;
因为在我们那个年代,半边户的子女可以接父母的班,那个年代,要进国营单位很不容易,所以阮雁毫不犹豫地退学了,接了爸爸的班,进了当时的邮电局,做了一名话务员,也就是总机。;
什么是半边户?;
就是父母里有一个是城市户口,有一个是农村户口。她爸爸是城市户口,妈妈是农村户口,所以她家是半边户。我们那个年代,几乎每个家庭都有几个孩子,国家为了照顾半边户家庭的生计,出了一个政策:半边户家庭,如果父母当中一人有工作,那么他们的子女当中,可以有一个接班的名额。阮雁本来还有一个姐姐,也有资格接班,但因为已经嫁人了,所以她的爸爸就把这个机会留给了阮雁。;
说话间,到了电信大楼。因为陆欣与阮雁近二十年没联系了,对她现在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她是在电信上班,还是在移动上班,或者是在邮政上班(1997年,邮政、电信正式分家,邮电局这个单位名称,也走入了历史。1999年,电信局又分离为电信和移动两家公司),因为今天是周末,估计她无论分在了哪个单位,今天都不会在上班,因此她们决定先进营业厅向营业人员打听一下。

虽然时间已近中午,但营业厅里并没有多少顾客。宽敞明亮的大厅里面,除了一个正缴电话费的客户外,另外还有一对年轻情侣,正站在一排玻璃柜前随意观看几款小灵通样机。除了这三个人外,大厅里面的人就只有营业员和保安了。
陆欣向一个保安打听阮雁,结果对方根本不知道阮雁这个名字。这位保安倒是一个热心人,主动帮她们向营业员们打听,但这些营业员都是刚进公司一两年的新职员,也记不清全公司职员的名字。但听说陆欣要找的人是一个四十一二岁的中年女人后,她们都表示电信公司没有这么大岁数的女员工。
陆欣问道:那会不会是分到移动公司或者邮政局了?;
移动公司不可能,他们公司都是年轻职工,没有四十岁以上的职工,邮政局倒有可能,你最好去邮政营业厅问一下。;
好,谢谢了!;陆欣正要离去,忽然一个身穿制服的女职员走进来,一个营业员便代陆欣向她打听情况。
这名女职员年近三十,是营业部的主任,虽然颇有几分姿色,但以她的年龄和资历,在一班十八九岁的营业员里面已算是老大姐了。听了那位营业员的话后,说:幸好我来了,不然你们要让人家跑冤枉路了!;

陆欣连忙问道:你一定认识阮雁吧?;
她是我们电信的员工,不过前年就已经内退了,所以这些新进公司的营业员不认识她。;
前年就已经内退了?她才四十一二岁,就内退了?;
是,因为我们公司那年有政策,女职工年满四十,男职工年满四十五,都可以内退。;
哦,原来是这个原因!;
陆欣心里不禁有些感慨,光阴似箭,想不到自己的同学竟然已经退休了!
一些往事,还历历在目,记忆犹新,就仿佛发生在昨天一样。
岁月如歌!
她带着几分伤感的心情,向这位营业员寻问清楚了阮雁的住址后,和田敏离开了电信大楼。
因为那位营业部主任也不清楚阮雁的电话号码,所以她们无法马上联系她,只好打的前往她的家。
不知她现在在不在家?这么多年不见面了,突然相见,她又是什么感觉?;
因为心里受到了莫明的打击,所以没有心情多说话,上了车后,一直没有吭声。
田敏不知是能体会到她的心情,还是因为车上有司机在,不便问什么,总之她也没有说话。
过了这么多年,大家都已人到中年了,她也许不会再对我;
陆欣心里苦笑一下,一些既遥远又仿佛发生在昨天的往事又浮现在眼前
1989年7月某个夜晚。
刚刚高中毕业的同学们,都还沉浸在解放;的喜悦中,虽然都没有参加工作,都是消费阶级,但都很穷大方,男男女女十余个同学,就象走马灯似的,今天你请客,明天我做东,几乎天天都有饭局,天天都有聚会。同学之间那种友情,似乎比上学时还要亲密几倍。
这天下午,陆欣又被一帮同学约出去吃了一顿火锅,直到晚上九点半后,才曲终人散。
杜萍陆欣陶春三人手挽手地走在大街上,向家里走去。经过邮电局大门口时,杜萍忽然地对两人说道:反正时间还早,我们不如进邮电局去打个电话!;
陆欣吃惊地问她:你没有发神经吧?邮电局营业室都关门了,你还打什么电话?;
杜萍说道:你们忘了我们还有个老同学在邮电局上班吗?;
陶春问道:你是说阮雁?她在邮电局做什么工作呀?;
她是总机!就是专门转接电话的话务员,她们总机房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值班。我们上楼去看看,也许今晚是她在值夜班也不一定!;
陆欣道:我们跟她不太熟悉,会不会有点不好呀;
没事,她这个人还是很好说话的!我以前在她值班时,进过她上班的话房玩过,在她们那儿打电话可以不花钱讲个够!;
见两人还有些迟疑,杜萍又鼓动道:你们不知道:话房里很好玩,不但可以打免费电话,还可以偷听别人打电话!我上次就偷听过几个电话,其中有一对正在谈恋爱,我听他们在电话里聊了一个钟头,好玩死了!;
两人听她说得起劲,都来了兴致:真的呀?走,上去开开眼!;不知道今晚是不是她当班?;
三人向门卫一打听,结果正是阮雁值夜班,都是大喜过望。杜萍对门卫说:我们是阮雁的高中同学,想上楼去跟她说一件事情。;
门卫说:什么事情非得晚上说呀,要是碰到领导来查班,影响不好。;
大爷放心,我们就跟她说一件事,要不了多长时间,你们几点关门,我们保证在你关门前下楼。;
那看门的大爷本是个原则性不强的人,又见她们是女孩子,跟阮雁是同学,就让他们上楼了。

三人上了邮电生产楼三楼,走到话务机房门外,只见大门大开着,虽然知道是阮雁值夜班,但怕里面有别的工作人员,不敢放肆,象三个贼一样,站在门外面偷听了小会里面的动静,杜萍才大起胆子探头向里窥视,只见明亮的话务机房里只有阮雁一个人,于是低唤一声:阮雁!;
阮雁回头看见杜萍,又惊又喜,哎呀,你怎么来了?;
我们十几个同学刚才一起去吃火锅,我突然想起你来,所以就想上楼来看看你。;
阮雁笑道:你们日子过得好潇洒呀。;
阮雁,你猜还有谁来了?;
话音未落,陆欣陶春两人已从背后的黑暗中闪出身来:阮雁!;
陆欣!陶春!是你们!好久没看见你们了!;
陶春说:是呀,所以想来看看你。;
陆欣好奇地扫视了一遍神秘的机房,又指了指大门上用白漆写着的机房重地,闲人免进;,有些担心地问道:我们来找你,会不会对你有影响呀?;
阮雁当然知道她们的造访对自己有不测的危险,但不好意思将昔日同学拒之门外,再说今天是星期天,思想上也有点麻痹大意,没关系,快进来吧。;

三人进了机房后,阮雁为安全起见,将大门关上了。
杜萍来过两回,对机房里的各种设施不象陆欣陶春那样好奇,跟阮雁说了几句玩笑话后,就道明来意:我想打个电话。;
阮雁早猜知对方来意,问明她要打哪儿后,就在团团藤椅里坐下来,为她转接电话。
趁这机会,陆欣陶春两人象一进大观园的刘姥姥一样,对机房里的各样东西好奇观看。
左面墙壁上悬挂着十几本深蓝色封皮的本子,上面写着值班日志;交接班记录;电话流水单;等标题。屋梁上面的走线架上面,有数不清的、用专用绑扎带绑得结实、美观、标准的电话线路。五十几平米的话务机房,铺着一尘不染的红色木地板。四面墙壁,都贴着那个年代非常高档,甚至有点奢华的进口壁纸。
当然,最吸引眼球的,还是话务平台。话务平台由七八个总机连成长长的一排,总机的形状就象一个带书架的小书桌。桌面上竖立着几十条下面装有弹簧、可以拉伸一米左右的电话塞绳。每个总机的桌面的正前方,书架;上面都有几十个小圆孔,其中一些圆孔里插着塞绳。错综复杂地交叉着,每一条塞绳都连接着一部电话。
森严的机器书架;上面,每个没插塞绳的圆孔外面,都挡有一块指头般大小的方形铁牌,每个铁牌的正上方机架上都贴有一个小指宽的白胶布,上面用圆珠笔标注着这个圆孔所连接的电话:水电局、粮食局、烟草公司、糖酒公司、水泥厂、橡胶厂、烟厂、教育局、XX中学、XX小学
陶春、陆欣佩服地感叹道:看上去好复杂呀!;天哪,把我的眼睛都看花了,你怎么搞得懂这么复杂的机器!;
阮雁不好意思地笑笑,老实地说道:其实很简单,五分钟就能学会!;
不会吧!;
真的,我刚来这儿上班时,也跟你们一样,头都看大了,但跟师傅学习后,发现其实很简单。我只学了几分钟,就大致明白了,跟了两天班,就能单独上班了。;
说话间,给杜萍要的电话已经接通了,杜萍立即兴奋地坐下来,完全忘记了三位同学的存在,跟电话那头的姑姑通起了电话。
阮雁本来跟陆欣陶春两人不太熟悉,三个同学被杜萍凉在一边,微觉尴尬地交谈着,话题自然完全围绕总机。陆欣陶春两人就象是新来的话务员一样,好奇地问个不停,阮雁也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
这上面的掉牌,每一个都对应一个单位,或者一部电话。当有电话来时,对应的掉牌就会掉下来,露出背后的圆孔。而这些圆孔就是为了插入塞绳的。;
这些塞绳,是用来连接电话线路的。一对塞绳连接两个电话,这样就能让这两个电话实现通话了。;
这个按键有两个作用,往前推,就是振铃,往后扳,就可以监听电话,如果监听到用户已经挂了电话,就要及时把塞绳拔下来。;
这是一副耳机和话筒,是我们话务员专用的;
这是摇把手,平日不用,只有停电后,我们才会摇它,这样就能振铃;
这边是长途台,中间那两架是市话台,最边上那两架是农话台;

虽然阮雁并不象当初教她技术的老师一样,讲得那样详细而有条理,但也让两个门外汉初窥了门径,十分钟后,两人已不似刚进门时那样不安和稀奇了。
阮雁问她们要不要打电话,开始两人还客气一下,但见杜萍讲得肆无忌惮的样子,终于也动心了,陶春说想给老家打个电话,看能不能跟回老家的爸爸通个电话。陆欣没有电话可打,但想尝试一下当话务员的感觉,于是在阮雁的帮助下,当了一回总机,亲手接通了三个电话。这让她兴奋不已。
陶春因为要给乡下打电话,所以坐到了最边上的农话台后,阮雁见陆欣已经大致能独立操作了,便过去帮助陶春。

这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左右了,时间有些晚了,一时没有用户打电话进来,陆欣见她们三人都有忙的,惟独自己坐在总机后面有些无聊,于是悄悄监听自己接通的、正在讲话的三条线路。
结果因为操作有误,同时扳下了两个监听键,让那两条电话通路串音了,成了四人电话;!
陆欣虽然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但听见那四个人在电话里面惊奇地相互质问对方到底是怎么回事,觉得好玩,所以也不急着纠正错误,带着恶作剧心理,幸灾乐祸地旁听。
那四个人质问了一会,都有些明白了,于是大声叫着总机!总机!;陆欣见他们都已明白是总机在作怪,心怯了,忙关闭了监听,让他们重新恢复正常通话。
这时阮雁已经接通了陶春要的电话,走了过来。听陆欣讲了刚才的恶作剧后,笑了笑,没加责怪。两人交谈几句后,阮雁说要上厕所,出了话房。
陆欣觉得无聊,正想又监听一个电话,就在这时,一个掉牌掉下了,有新的电话正在呼叫总机。
因为没有阮雁在身边,陆欣有些心虚,本想不理睬,但见掉牌振动不停,心里一横,拿起一条塞绳,插入那个掉牌对应的圆孔里,同时扳下应答(监听)键。
喂,请问你要哪儿?;

你请问阮雁下班了吗?;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声音很悦耳动听,还带有一些口音。
陆欣迟疑一下,才答道:阮雁上厕所去了,请问你是要找她吗?;
是呀,我是酉阳县XX镇的总机,我叫XXX。;
哦,你是酉阳县;她没听清楚对方的姓名,甚至连镇名也没听清楚。
陆欣本来坐的是市话台,就是主要负责市内各单位之间的电话,但这个总机上面也留有两条长途线路和十几条连接农村总机线路的位置,这样话务员只要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就能处理所有来话和去话业务,而不用在长途台、农话台和市话台之间来回处理(否则就是累死了也处理不过来),所以陆欣现在接听的其实是一个长途电话。刚才她因为心慌意乱,没有注意看掉牌上面的字,所以不知道这是一个长途电话。
那女孩问道:我怎么听不出你的声音,请问你是?;
陆欣知道对方也是总机,心里不禁有点发虚,顿了一下,才说:我是新来的,还没正式上班。;
哦,难怪我听不出你的声音。;
你跟这儿所有的人都很熟悉吗?所有话务员的声音你都能听出来?;
她们的声音我都能听出来是谁,不过都没见过面!;
你真厉害!;
哈哈,这个算什么,经常接听电话的人,都有这个本事,你过段时间也一样!;
两人随意聊了几句后,陆欣问道:你打长途电话,一定有什么事情吧,要不要我去叫阮雁来接电话?;
好吧,谢谢。;
陆欣取下耳机,跑去开了房门。
门外黑洞洞的,根本不知道厕所在哪儿。
陆欣!你开门干什么?你不怕其他机房的人看见你吗?;杜萍低声斥责道。
陆欣倒吸口凉气,赶忙将门重又关上。她回到坐位上,又戴上耳机,对那个总机说道:对不起,请你再等一会。;
那女孩说道:算了,麻烦你转告她一下:我已经通过了考试,转为正式工人了!后天就来成都参加培训!到了成都后,我会来看她。;
哦,那恭喜你了!放心,我会转告她的。;
谢谢!;
啊,请问;陆欣忽然想起自己刚才根本没听清楚对方的姓名和镇名,但那个女孩已经挂了电话!
陆欣有些懊恼地呆坐一会,阮雁便开门进来了。陆欣将刚才的电话向她讲后,阮雁笑道:肯定是XXX,她是酉阳县龚滩镇的总机,想不到她这么快就转正了!;(因为已经过去了二十年,陆欣已记不住那个女孩的名字了。)
酉阳县离成都很远吧?;
我也没去过,以前听她说过:从她们那儿来成都,得先坐两天船,到了重庆后,再转乘客车才能到成都。;
唉呀,听起来好远呀!你们很熟吗?;

我们没见过面,只是经常在工作中相互配合,在电话里聊过几次,感觉她是一个很开朗和热情的女孩。;
也许她有别的事情不好让我转告,你要不要给她打电话去?;
算了,估计她也没别的事情。要真有什么重要事情,她也不会心疼长话费。;
你们当总机的,打个长话也要付长话费?;
你以为打长话跟打市内电话、农村电话一样方便吗?自己想打哪儿就打哪儿,想说多长时间就说多长时间。打长途电话,往往要经过几地总机的转接,除非你跟这几地的总机都关系很好,让人家不做通话记录,否则只要中间有一个总机做了记录,这笔电话费就逃不掉。再说打长话也很麻烦,有时一个长话从早上开始挂号,到了晚上也不一定能接通!;

天哪,有这么麻烦!她说通过考试成了正式工人,是什么考试?我们能不能也参加考试?;
你们不行,这是内部招工考试,只有内部职工的子女才有资格参加考试。听她自己说,她爸爸是当地退休工人,因为父母都是农村户口,所以不能接爸爸的班。她爸爸求了好几次上级领导,人家才答应让她在当地邮电支局做一名临时工。;
两人说了好一会话后,陆欣才发现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楼下大门已关了,忙催陶春杜萍回家,但两人正聊得起劲,都说再等一会。
结果两人打完电话时,时间已经接近零点。阮雁走到窗边,朝下一看,见大街上已没有行人,有些担心她们的安全,说:干脆你们今晚就别走了,就在机房睡吧,明天早点离开就是。;
杜萍巴不得有这话,第一个表示赞同,陆欣陶春犹豫一阵,终于也答应了。
这段时间同学们玩得相当疯,经常十余个同学跑到一个同学家里玩个通宵,家长了解她们的情况,也不太管,所以不担心家里人牵挂她们。
哪知第二天,还是发生了大家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她们虽然起得很早,仍被单位的一些人看见了。有人向领导打了小报告,阮雁受到了很重的处分:不但被扣发了一个季度的奖金,还被记大过一次,并被调离了话务机房。
杜萍陆欣陶春听说后,十分内疚,也没脸再去见阮雁,从此断了联系。
2
光明小区是一片新开发的住宅小区,以前这里是一大片荒地,只住有几户人家,如今这里的地价已较三年前翻了两番。三年前那些买一期商品房的住户,每平米只需付二千五百元左右,如今这里已经涨到每平米四千多元了!
阮雁家在小区A 区12栋三单元五楼,陆欣田敏乘电梯到了她家门口后,陆欣深吸了一口气,才鼓起勇气按下了门铃。
叮咚――叮咚――;门铃响了两声后,开了。
开门的人正是阮雁。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年,但彼此的样子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只是眼角多了几条鱼尾纹,特别是笑的时候,更是明显。
阮雁显然没想到陆欣会来找她,呆了两秒钟,才开口说道:啊,怎么是你!;
陆欣不禁苦笑:想不到吧,其实我也想不到今天会来找你!刚才去电信营业厅向营业员打听后,才知道你住在这里。;
哦,她是你的女儿吗?;
她是杜萍的女儿,名叫田敏,现在XX中学高二年级上学。;
哦!都比她妈高了!你你们有什么事情吗?;
陆欣强颜一笑:我们可以进屋说话吗?;
当然可以!看我,居然忘了请客人进屋!;
陆欣只有苦笑,本想说:我以为你会不欢迎我们呢。;但终于没有出口。
有些事情,彼此心照不宣就是了,何必旧事重提?
阮雁在门边鞋柜里找到两双拖鞋让两人换上后,请客人进了屋。

你家装修得真漂亮!有多少平方?装修花了十几万吧?;为了调和一下有些尴尬的气氛,陆欣故意先说些不相干的话题。
没有那么多,装修只花了八万多块。建筑面积九十四平方,套内面积只有七十六个平方。;
哦,买成多少钱一个平方?;
我是前年买的,那时还不太贵,买成两千三百元一平米。;
那还不算贵!现在这地方起码翻了两番吧?;
差不多,现在第三期有个楼盘刚开盘,听说已涨到每平米四千四百元了!;
那你这套房升值了!唉,还是你们这些垄断行业有钱呀!不像我们,还住在上个世纪的破楼房里!一个月工资还买不到一平米!;
阮雁将信将疑地问道:你在哪儿上班?;
XX水泥厂。;
阮雁点点头,又问:杜萍呢?;
她在地税局上班。;
地税局很好呀,还是公务员。;

陆欣苦笑道:是呀,你们都是好单位,只有我最惨,在水泥厂这种破单位混饭吃!;
阮雁同情地叹一口气,都难,你至少不还银行按揭,你看我,还欠银行十万块钱!每月一半工资拿去还按揭,还要付水费、电费、天然气费、物业管理费杂七杂八的,买房其实就跟租房差不多!;
陆欣感觉阮雁似乎并没有记恨当年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心里暗暗感激,在阮雁的带引下,参观了一遍房屋。
参观主卧室时,只见床上睡着一个三岁大小的男孩,陆欣低声问道:这小孩是你的?;
是我姐姐的孙儿。他爸妈工作都忙,没时间带孩子,我姐姐也要忙自己的生意,反正我现在退休了,所以姐姐有时就让我帮忙照顾一下。;
你姐姐都做奶奶了?;
我姐姐比我大整整十岁,今年五十三岁了,做奶奶也很正常呀。;
也是。;
你的老公和孩子都不在家?;
都出去了。;
主客双方沉默小会,阮雁问道:你们今天来,一定有什么事情吧,走,我们去客厅坐。;
陆欣田敏在客厅沙发里就坐后,阮雁为两人各倒了一杯开水,方才坐下来。拿起电视遥控板,开了电视。因为有小孩在里屋睡觉,加之为了方便谈话,她将电视音量调得很小。
陆欣田敏对视一眼,陆欣说道:大家是老同学,我就不兜圈子了,有话直说吧!我们遇到了一点事情,最近田敏的手机老是出些怪事,我们都是外行,也弄不明白,觉得听起来又象是串音,又象是有人在打骚扰电话。我突然想起你来,所以特地来请教你。;
哦,我不一定能帮上忙,手机我也不太懂;
陆欣低咳一声,说道:我听田敏讲了情况后,觉得有一些现象很象是总机打来的电话;
阮雁微微一惊,总机?;
那只是我的感觉,到底是不是,还想听听你的意见。我只是奇怪,现在还有总机吗?;
总机倒是还有,不过,跟我们那个年代的总机不太一样了。;
陆欣田敏闻言都是一惊,对视一眼,心里均想:现在还有总机!难道真是总机在打电话?;
只听阮雁说道:总机一直都有,比如企业总机,只是不象我们那个年头了。县城以下,几乎所有电话都需要总机接和转!现在的总机,只需要操作一下电脑。;苦笑一下,又道:其实我也不太懂,很多都是听单位里的年轻人说的。我们都老了,过时了,电脑这些东西也不大懂,现在是他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陆欣无声透了口气,对田敏使了一个眼色,说道:你把你遇见的怪事,跟阮阿姨讲一下吧。;
田敏低低干咳两声,将自己遇到的怪事细说了一遍。
阮雁听后沉思了好一阵,忽然站起来,说道:我拿一样东西给你们看。;说完进了书房。
陆欣田敏默坐几分钟后,阮雁才从书房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硬面抄笔记本。
这是我刚参加工作时做的一些笔记,里面可能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
陆欣惊叹道:唉呀,想不到你还保存着这些东西!;
阮雁苦笑一下,都是一些业务培训方面的笔记,以前经常学习,现在用不到了,只能当纪念品了。;
陆欣看笔记本虽然纸色已发黄,但保存得还相当好,心里不由暗暗佩服。

阮雁显然很熟悉里面的内容,很快就找到了相关的内容,念道:电话的障碍主要有几种:断线、短路、入地、混线。;顿了一下,又念道:电话线路混线后,可能会出现串音现象。串音:在一个通路内,由于其它通路信号能量的影响而产生的无用信号;
她正要再找几处关于串音的记录,楼下忽然传来一个又尖又高的女人呼唤声:阮雁!阮雁!;
阮雁一惊,将笔记本放到茶机上,对客人说道:我下楼去几分钟,是二单元的张素芳,肯定是找我商量扭秧歌的事情。;
陆欣只有苦笑。
阮雁下楼去后,陆欣将那本笔记本拿到手里随意翻看,田敏也好奇地凑过来观看。
目前,大家公认的电话发明人是贝尔,他是在1876年2月14日在美国专利局申请电话专利权的。其实,就在他提出申请两小时之后,一个名叫格雷的人也申请了电话专利权。
※ ※ ※
1915年1月25日,第一条跨区电话线在纽约和旧金山之间开通。它使用了2500吨铜丝,13万根电线杆和无数的装载线圈,沿途使用了3部真空管扩音机来加强信号。
鸦片战争后,西方列强在中国掠夺土地和财富的同时,也为中国带来了近代的邮政和电信。1900年,我国第一部市内电话在南京问世;

1949年以前,中国电信系统发展缓慢,到1949年,中国电话的普及率仅为0.05%,电话用户只有26万。
1949以后,中央人民政府迅速恢复和发展通信。1958年建起来的北京电报大楼成为新中国通讯发展史的一个重要里程碑。十年文革;,邮电再次遭受打击,一直亏损,业务发展停滞。到1978年,全国电话普及率仅为0.38%,不及世界水平的十分之一,每200人中拥有话机还不到一部,比美国落后75年!交换机自动化比重低,大部分县城、农村仍在使用摇把子;,长途传输主要靠明线和模拟微波,即使北京每天也有20%的长途电话打不通,15%的要在1小时后才能接通。在电报大楼打电话的人还要带着午饭去排队。
1960年1月,中国首套1000门纵横制自动电话交换机在上海吴淞电话局开通使用。

两人正看笔记,陆欣的手机忽然响了,她从提包里拿出手机一看,是厂里打来的电话。刚要接听,手机却没电了,嘟了一声,自动关机了。
陆欣见沙发扶手上放有一部座机,迟疑一下,按下免提键,拨了一通号码。
电话没通,也许那边正在重拨她的号码。
她正想先挂机,过几秒钟再拨打电话,忽听一个稚嫩的声音说道:我知道你刚才拨的是什么号码!;
两人一惊,只见说话的是那个在屋里睡觉的小男孩。刚才大家只顾说话,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起床的。
陆欣微笑道:是吗?;
你刚才拨的号码是*****676!;
陆欣大惊失色,你怎么知道?;
小男孩得意地说:我能只听拨号音,就知道别人拨的是什么号码!; 下接:《鬼话连篇之结局》

上接:《鬼话连篇之骚扰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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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场离电信大楼不远,所以她们决定步行前往,路上两人边走边谈。
陆阿姨,我们现在要去找的那个人也是你们的高中同学吗?;
是,她名叫阮雁,也是我和你妈的高中同学。不过她只跟我们同学了很短的时间,高一第一学期还没念完就参加工作了。;
她怎么那么早就参加工作了?;
因为在我们那个年代,半边户的子女可以接父母的班,那个年代,要进国营单位很不容易,所以阮雁毫不犹豫地退学了,接了爸爸的班,进了当时的邮电局,做了一名话务员,也就是总机。;
什么是半边户?;
就是父母里有一个是城市户口,有一个是农村户口。她爸爸是城市户口,妈妈是农村户口,所以她家是半边户。我们那个年代,几乎每个家庭都有几个孩子,国家为了照顾半边户家庭的生计,出了一个政策:半边户家庭,如果父母当中一人有工作,那么他们的子女当中,可以有一个接班的名额。阮雁本来还有一个姐姐,也有资格接班,但因为已经嫁人了,所以她的爸爸就把这个机会留给了阮雁。;
说话间,到了电信大楼。因为陆欣与阮雁近二十年没联系了,对她现在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她是在电信上班,还是在移动上班,或者是在邮政上班(1997年,邮政、电信正式分家,邮电局这个单位名称,也走入了历史。1999年,电信局又分离为电信和移动两家公司),因为今天是周末,估计她无论分在了哪个单位,今天都不会在上班,因此她们决定先进营业厅向营业人员打听一下。

虽然时间已近中午,但营业厅里并没有多少顾客。宽敞明亮的大厅里面,除了一个正缴电话费的客户外,另外还有一对年轻情侣,正站在一排玻璃柜前随意观看几款小灵通样机。除了这三个人外,大厅里面的人就只有营业员和保安了。
陆欣向一个保安打听阮雁,结果对方根本不知道阮雁这个名字。这位保安倒是一个热心人,主动帮她们向营业员们打听,但这些营业员都是刚进公司一两年的新职员,也记不清全公司职员的名字。但听说陆欣要找的人是一个四十一二岁的中年女人后,她们都表示电信公司没有这么大岁数的女员工。
陆欣问道:那会不会是分到移动公司或者邮政局了?;
移动公司不可能,他们公司都是年轻职工,没有四十岁以上的职工,邮政局倒有可能,你最好去邮政营业厅问一下。;
好,谢谢了!;陆欣正要离去,忽然一个身穿制服的女职员走进来,一个营业员便代陆欣向她打听情况。
这名女职员年近三十,是营业部的主任,虽然颇有几分姿色,但以她的年龄和资历,在一班十八九岁的营业员里面已算是老大姐了。听了那位营业员的话后,说:幸好我来了,不然你们要让人家跑冤枉路了!;

陆欣连忙问道:你一定认识阮雁吧?;
她是我们电信的员工,不过前年就已经内退了,所以这些新进公司的营业员不认识她。;
前年就已经内退了?她才四十一二岁,就内退了?;
是,因为我们公司那年有政策,女职工年满四十,男职工年满四十五,都可以内退。;
哦,原来是这个原因!;
陆欣心里不禁有些感慨,光阴似箭,想不到自己的同学竟然已经退休了!
一些往事,还历历在目,记忆犹新,就仿佛发生在昨天一样。
岁月如歌!
她带着几分伤感的心情,向这位营业员寻问清楚了阮雁的住址后,和田敏离开了电信大楼。
因为那位营业部主任也不清楚阮雁的电话号码,所以她们无法马上联系她,只好打的前往她的家。
不知她现在在不在家?这么多年不见面了,突然相见,她又是什么感觉?;
因为心里受到了莫明的打击,所以没有心情多说话,上了车后,一直没有吭声。
田敏不知是能体会到她的心情,还是因为车上有司机在,不便问什么,总之她也没有说话。
过了这么多年,大家都已人到中年了,她也许不会再对我;
陆欣心里苦笑一下,一些既遥远又仿佛发生在昨天的往事又浮现在眼前
1989年7月某个夜晚。
刚刚高中毕业的同学们,都还沉浸在解放;的喜悦中,虽然都没有参加工作,都是消费阶级,但都很穷大方,男男女女十余个同学,就象走马灯似的,今天你请客,明天我做东,几乎天天都有饭局,天天都有聚会。同学之间那种友情,似乎比上学时还要亲密几倍。
这天下午,陆欣又被一帮同学约出去吃了一顿火锅,直到晚上九点半后,才曲终人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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