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文是桃源镇人,熟悉的人都称呼他“柳三哥”,他常年在春城做生意,家产也算中等。
在春城做生意期间,柳文结交了一个好朋友,他叫王龙生,就是春城本地人。
二人一见如故,闲暇时候,总是把酒言欢,深感对方乃是懂自己的知己。
二人由于感情太深,一日不见到对方,就浑身不自在。
那年的冬天,柳文接到家中的口信:父亲病重,望速速归家。
柳文匆匆来到王龙生的家,对他说:“家父病重,要我速速回去,前来向你道个别。这一次回去,恐怕再也抽不开身做生意了!”
王龙生拉着柳文的手,说道:“我本想与你同去,看望你的父亲和母亲。可是,家中的事情也实在抽不开身。两年后的正月十六,我一定去看望你,到时候,咱们哥两再把酒言欢!”
二人挥泪告别。
柳文马不停蹄,星夜朝家赶回去。
遗憾的是,老父亲还是走了。
柳文非常难过,因为父亲临走的时候,还不停的念叨着他的名字。
父亲走了,老母亲年纪也大了,也需要有人照顾。
柳文放弃了生意,在家乡买了些良田,从此就以收租子吃饭,日子倒也过得逍遥自在。
正月十六的前一天晚上,柳文对妻子和母亲说:“我有一个非常的好的朋友,明日要来看我,你们可得好好准备些吃的,才是待人之道。”
老母亲说道:“都已经两年了,你们曾是在七百里外的春城,约定的日子。我想,你那个朋友恐怕早就将你忘记了。”
柳文说道:“母亲大人,王龙生是我一生中见过最讲信用的朋友。当初在春城,就是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语,他也绝不会食言。何况,那是咱们两含着眼泪许下的承诺呢?所以,请母女亲大人和妻子一定要相信我那个朋友——王龙生,他一定会来的!”
老母亲和妻子听了柳文的话,说道:“如果是这样,我们一定得好好准备丰盛的饭菜,招呼你那位天底下最守信用的朋友。”
第二天,中午,王龙生果然来了。
他非常恭敬的拜见了柳文的家人。
老母亲和妻子见到王龙生,都打心底佩服他是天底下最讲信用的人。
柳文和王龙生一见面,激动的泪水哗啦啦的往下流。
二人促膝长谈,一直谈到天黑。
老母亲和妻子催促了好几次,二人这才坐下去吃饭。
吃完饭,柳文让妻子炒了丰盛的下酒菜,二人喝了三天三夜,也促膝畅谈了三天三夜。
十天后,王龙生起身告别要回去。
柳文再三挽留,说道:“你我一别就是两年,你为何不多留几日,也好让咱们哥两再好好叙叙呢?”
王龙生说道:“我又何尝不想留下来呢?可是,你也知道我家中的情况,儿女还小,老父亲和老母亲年纪高了,单靠妻子娇弱的身体,怎么撑起整个家庭的重担?所以,我也是没办法呀!再说,咱们哥两都还年轻,以后还有很多见面的机会,又何必计较一时的离别呢?”
柳文拉着王龙生的手,送了十几里,还舍不得分开。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二人最终还是挥泪而别。
又过了一年,王龙生忽然生病,病得十分严重,妻子和父母整日整夜守护在病床前照顾他。
死亡的手还是伸向了王龙生。
临死的时候,王龙生感叹的说道:“我一生有儿有女,没有什么遗憾的事情。只是还有三件事情让我一直挂念着。”
妻子问王龙生:“你有什么挂念的事情,请与我讲讲吧?”
王龙生用游丝一般的声音说道:“第一件事情,就是放心不下年迈体衰的二老。”
妻子哭着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二老的。”
王龙生说道:“第二件事情,就是放心不下还没成年的儿女。”
妻子哭泣着说道:“你尽可放心,就算有天大的困难,我也一定把儿女养大成人。”
王龙生说道:“第三件事情,就是不能见一面我的死友,我实有不甘呀。”
死友?妻子不知道王龙生说的死友是什么,就问道:“死友是什么?”
王龙生说道:“是一个人!”
妻子说道:“你还想见谁?”
王龙生说道:“柳文,他是我一生中唯一的死友……临死之时,不能见我的死友一面,真的很遗憾呀!”
妻子听了,只是不停的流眼泪,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因为妻子知道,柳文远在七百里之外,根本就不可能把丈夫病危的消息告诉他。
再说,就算能把消息传给柳文,相隔那么远,等柳文赶来,丈夫恐怕早就走了。
第二天,王龙生就死了。
再说柳文。
王龙生死去的那天夜里,柳文忽然梦见王龙生。
王龙生的头上戴着一顶白色的帽子,脖子上围着一条黑色的带子,面色悲伤的说道:“柳文,我已经死了,将于某日埋葬,永归黄泉路上。你没有忘记我,怎样才能赶上呢?”
柳文忽然醒来,悲叹流泪,穿上为朋友服丧的衣服,赶着王龙生下葬的日子,往他家奔驰而来。
柳文还没赶到,灵柩已经发引。
到了墓地,准备落下灵柩下葬时,棺材突然变得非常沉重,似有万斤那么重,几十个人也挪不动。
王龙生的老母亲抚摸着儿子的棺材,哭泣着说道:“龙生我儿,你难道还在等谁吗?”
过了一会儿,远远看见一辆马车,车上有人嚎啕大哭。
王龙生的母亲远远望见,哭着说道:“这个人一定就是我儿日夜牵挂的死友——柳文。”
柳文来到,向着灵柩叩头吊唁,流着泪说道:“龙生,你走了!生死不能同路,从此永别了!你跟着黑白无常走过黄泉路,喝过孟婆汤,一定要记得在望乡台上,再看我一眼。望乡台上看一眼,你我从此就不能再相逢了,就算相逢,也不记得对方了!”
当时,送葬的人很多,都受到此情此景的感染,无不流下眼泪。
柳文站起身,拉着棺材上的绳索,棺材这时才前往移动。
在场的人,无不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葬礼后,柳文留在王龙生的坟墓旁,仔仔细细为他修坟,又在坟墓的四周种上四季常青的松树,这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