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结婚。婚礼上,他和新娘没有拜高堂,却拜了他的大哥——他的父母早已去世,是大哥把他拉扯大的。躲闪不及的大哥,很局促地接受了这一拜。这个肤色黝黑的山里汉子,坐了几天几夜火车,刚刚赶到这里。
婚礼主持人要他说点什么,于是,他讲了一个故事,关于他和大哥的故事。
父母猝然去世那一年,他11岁,大哥17岁。从此,兄弟俩相依为命。为了供他读书,大哥辍学回家,拾过破烂,在饭店端过盘子,在建筑队做过小工,用并不宽厚的肩膀,扛起了这个家。
大哥的苦与累,他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但再苦的日子,大哥脸上也看不出半点苦来。闲暇时,大哥会和他一起读书,一起玩。对他来说,这样的日子,是苦的,也是快乐的——就是天天吃咸菜,也能吃出别样的香来。
然而,第二年冬天,平地起风暴。他持续几天高烧不退,在村里打针吃药都不管用。赤脚医生说病很严重,必须到城里的医院去看看。
那天异常寒冷,一场大雪即将到来。大哥背着他,翻过一座山岭,走向通往县城的公路。他迷迷糊糊伏在大哥背上,听着大哥粗重的喘气声,看到了大哥头发里冒出的热气。他挣扎着想下来,但都被大哥厉声呵斥住了。
终于到了公路上。大哥把他放下,让他靠着树坐着,自己站到路上,只要看到有去县城方向的车,就挥手拦车。但一辆车过去了,两辆车过去了……没有车停下来。
突然,他朦朦胧胧看到,大哥脱了上衣,躺在路中央,举起衣服,用力挥舞。他惊呆了,想喊大哥,但嗓子哑了似的,张着嘴,却发不出声来。
一辆车呼啸而至。在离大哥不远的地方,他听到了紧急刹车声。一个膀大腰圆的司机下了车,骂骂咧咧的,走了过来,一下子就把大哥提了起来。
大哥指了指靠着树坐着的他,哭着解释自己躺在路中央的原因。司机的态度缓和了下来,放下大哥,走过来,抱起了昏昏沉沉的他,放进了驾驶室——他们碰到了好心人。
很快,他和大哥就被送进了县城的医院,他得救了。
从此,那个寒冷的冬天,那个躺在公路中央,挥舞着衣服的17岁少年单薄的身影,如刀刻一般,留在他的记忆里,让他永不能忘记。
他的故事讲完了,台下唏嘘一片。新娘抹着眼泪,大哥的眼角也晶莹晶莹的。
其实,他还有一个秘密没有告诉大家,那就是,他和大哥不是亲兄弟——他是养父母在去集市的路边捡来的。
他没说,是因为他认为20多年相依为命的生活,早已使两人的血液融在了一起,比亲兄弟的血还要浓稠。还有什么比这更深的情呢,没有了,是的,没有了,在他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