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薇真不像是艺术班的女生,她整日素面朝天,总是穿一件白衬衫一条绿裤子,脸上又常常挂着委屈的表情,活脱脱一个现实版的“小白菜”。
龚薇也和母亲闹别扭,要新衣服,可闹来闹去也没有结果,父母都下岗了,生活很困难,还顾得上什么漂亮衣服。母亲最常说的话是,你可一定得考上好大学,不然,钱都白花了。
念艺术班的学费很贵,更贵的是那些画纸和颜料,所以,龚薇总是在报纸上练画,同学都悄悄地笑话她。
龚薇没有朋友,更没有爱情。她也根本没有时间恋爱,她得打工,在校办工厂,每天两个小时,一小时十块钱,填补她两天的生活费。
在校办工厂,龚薇也是一个人,旁边的同学都在聊天,她张张嘴想插句话,却发现根本插不进去,她们聊的明星、衣服、化妆品什么的,她通通不知道。
电灯似乎听到了她的忧伤,忽闪了几下,突然就灭了。老师说线路突然短路,正在维修,但这并不妨碍同学们的好心情,大家还在火热地聊着天,龚薇默默走到教室最后一排,坐下了。
四周都是黑暗,她听着他们的聊天,微笑着,但是突然,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她被偷吻了一下。
就在她的右脸颊,被人轻轻柔柔地亲了一下。只见一个黑影子闪了一下,就不见了。她知道是个男生,因为看起来很高,她想也许是个恶作剧,这样一想,就更委屈了。
很快,灯又亮了起来,龚薇还是坐在最后面,她红着脸,细细地看班里的每一个男生,感觉每个都像是刚亲她的那个人,好像又都不是。但是还好,因为从同学们的脸上,龚薇看得出这不是玩笑,不然大家早就哄笑了,可到底是谁呢?
是陈建吗?一想,龚薇就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怎么会是他呢,他那么帅,那么优秀,身边的女生络绎不绝,龚薇对他,也只是暗恋而已。没错,已经两年了,始终不敢表白。后来龚薇怀疑是唐宁,因为唐宁总是偷偷地看她,而且,唐宁曾经说过,龚薇是个很特别的女生。说一个女生很特别,多少是有点喜欢吧。
唐宁离龚薇心里的王子形象差远了,画画很好,但长得不怎么样,还有点傲气,有时龚薇向他请教画画,他还爱理不理的。
她只是觉得他吻了她,很感激,要知道,一个孤单的女生是需要这样的鼓励的。更何况,凭心而论,唐宁是个不错的男生,已经有美院要破格录取他了,他的一幅画还得了全国的大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龚薇有点丧气,她从来没对那样的好学校有过憧憬,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她决心要和他一样,所以,她要比以前更努力百倍。
夏天的画室很闷很热,龚薇流着汗不停地素描,就这样几个月过去了,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她考到了全班第三名。
龚薇还用自己打工的钱交了学费,这次没人再冷嘲热讽,都说她很厉害。连唐宁都这样说,说的时候,顺便握住了龚薇的手:“我知道你总是偷看我,是不是喜欢我?”
龚薇知道,自己对唐宁没有那么喜欢,她只是感激,感激他在她那么落魄的时候还能喜欢她。后来,龚薇和唐宁在一起了,一起吃饭,一起画画,一起去看电影,一起聊未来。
可是龚薇还是忍不住看陈建,他很消沉,听说他失恋了,被一个女生甩了。龚薇有点心疼也有点忌妒,她很想安慰他,但找不到理由。
龚薇是以全班第一名的成绩考上大学的,比唐宁的成绩还好,但当她看红榜的时候,却没有注意唐宁,而是在寻找陈建。陈建去了另外的城市,龚薇有点难过。
她听说,陈建过生日,要开生日聚会,而她并没有被邀请。龚薇伤心地想:也是,我们根本就没说过几句话,怎么会邀请我呢?但她还是去了,并且订了个大蛋糕,写着生日快乐,只敢写这一句,在凌晨4点的时候,偷偷放在了他家门口。
龚薇想,陈建也许永远不会知道是谁悄悄送了蛋糕。不过她也已经准备好跟陈建说再见了,这次的告别也许就成了永别。
龚薇上了大学一个月后就跟唐宁分了手。是唐宁提出来的,因为他以飞快的速度追上了另一个女生,就对龚薇说,我发现我没那么喜欢你。龚薇哭了,问他:“不喜欢我,还偷吻我?”“偷吻?”唐宁有点莫名其妙,说道:“我没偷吻过你啊。”话音刚落,龚薇发现自己好像没有那么难过了,她冲唐宁潇洒地挥了挥手,说:“再见。”
龚薇安慰自己,幸好不是唐宁,幸好不是。她心里还藏着小小的骄傲,也许那个偷吻自己的男生还在等着自己也不一定呢。可他,会是谁呢?
龚薇一想到这个问题,就觉得自己一定要去参加寒假的同学聚会,一定要找到他。同学聚会上,大家都喝醉了,有人说了很多醉话。龚薇也是,她说很感谢一个人,因为那个人,她才有了动力,才融入了大家,有了朋友。
龚薇的眼睛有点湿润,她去天台上透气。没想到陈建也跟了过来,站在她旁边,她的眼睛更湿润了,因为她刚才听说陈建已经和喜欢的女生在一起了。
陈建笑了笑,说:“你和唐宁挺好的吧。”说完他沉默了一下,接着说:“龚薇,其实我喜欢过你,我还在校办工厂停电的时候,偷吻过你呢。”
龚薇一下子愣在那里。陈建接着说:“但我发现你喜欢的不是我,看到你和唐宁在一起了……后来我也渐渐放下,喜欢上了别的女生……”此时,龚薇的眼泪已如决堤的洪水涌出。
陈建回去了,龚薇也回去了,她发现自己还能说笑,还能喝啤酒,只是眼眶有些红肿,但过一会儿就好了,就像暗恋的苦涩,也会渐淡。可是,如果她知道当初偷吻她的人是陈建,那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
可惜没如果,只剩下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