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记忆里,深藏着一样她特别怀念的食物,虽然它和美味无关,却有一种复杂的情感在里边,还包容了两个人的心。
记得刚结婚那会儿,婆婆问女孩喜欢吃什么,她想了半天,念念不忘的是一碗杂烩拉面。说起那碗面时,平时沉默寡言的女孩就再也收不住话头,一脸的向往之色。
女孩说,自己考上大学那年,母亲背着大包小包不远千里,一路陪着而来。由于人生地不熟,好不容易找到学校,等一切安排妥当,天色已晚。母女俩拖着疲惫的步子在校门口踌躇半天,才走进一家兰州拉面馆喊了两碗三块钱的杂烩拉面。女孩当时使劲地往碗里添萝卜干、榨菜、海带,然后呼啦啦地吃了个底朝天,汤都没剩。那是女孩第一次在外面吃“饭”,因为从小到大离家都近,天天是饭盒不离身。
从大学毕业直到上班,女孩只身在外,但吃得最多的还是兰州杂烩拉面,它不仅便宜,而且还有免费的榨菜随意添加,既饱肚子,又解口馋。到了假期,母亲偶尔会不远千里来看她,母女俩手牵手走在繁华的城市,犹如过客一般,不厌其烦地从南逛到北,再从北逛到南,虽然什么都不买,但幸福洋溢在脸上。她们只要走累了,就会找个兰州拉面馆,一边歇息一边吃杂烩拉面。
后来,女孩想在南方扎根,工作越来越努力,陪母亲的时间越来越少。母亲学会了做拉面。那天她一进家门,母亲就把面端在桌上:一根根面,不匀称,没颜色,也没佐料。虽然看起来毫无食欲,但女孩还是动了筷。她无力地在碗里翻看着,心里不是滋味,独自在外的凄凉加上生活的拮据,让委屈的她泪水溢出眼眶。
忽然,碗底出现煎蛋,接着又是花生米,还有她最爱吃的海带、萝卜干、酸豆角……为了自己,母亲学会了做拉面,还能切出细细的凉拌海带丝和萝卜条。要知道,平时忙里忙外的母亲压根没时间做细工慢活儿,菜也都是大块大块大根大根地就往锅子里倒。就算跟着女孩来到城市,母亲依旧改不了那火辣辣的粗糙性子。女孩拥着母亲哭了,她说:以后我给您开面馆,咱们天天吃拉面。
女孩终究是吃腻了那碗惊喜的拉面,她跟母亲说了多次“佐料不要放在碗底”,可下次依然如此。后来,母亲回老家了。女孩心里责怪母亲,说母亲就是这样,如同那碗底的佐料一般,一辈子都不会改变,更不会体谅女儿在城市打拼工作的劳累和辛苦,也不会委屈自己陪伴女儿。女孩偶尔还是会独自抽空出去吃拉面,因为那总能让她回想起与母亲相伴的点滴。
蜜月后的一天,女孩回家,丈夫匆忙出来开门。女孩往屋里一看,餐桌上,花瓶里的百合开得很好,惹眼的青花瓷碗里装着一碗拉面,上面满是佐料,有海带、萝卜干,还有花生米。红的,黄的,绿的,让她看着心花怒放。婆婆站在一旁乐呵呵地朝着她笑,嘴里说:这是我第一次的手艺,快试试,凉了就不好吃了。
女孩吃着面,时光穿越隧道,她忽然明白母亲和婆婆对自己是同样的关爱和心疼,只是表达的方式不同而已。
两碗面就如两个人:婆婆直白,所以她放的佐料全在面上,同时也告诉女孩,爱就是要让人知道;而母亲呢?佐料全藏在碗底,如她本人一样,表面大方,手脚粗笨,但为人内敛,她的爱是藏在心里的,好也不说。或许,这就是母亲想告诉女孩的爱了:爱是需要用心去挖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