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认为女人应该在30岁左右结婚,我自己正好30岁的时候认识了唐大年。其实,结婚也并不是真等到了那个特合适的人,而是那个人正好在特别合适的时机出现了。我不赞同把婚姻神化,不认为我们之间存在着什么缘分天注定。
那是2001年,那天正好我们两伙人都在一个酒吧里,因为其中有双方以前认识的人,一经介绍我们就算认识了。
这之前,我曾经在电话里和唐大年打过交道,我写过一篇有关石康的评论,有很多人以为我和石康很熟,于是就有杂志请我采访石康,而我连石康的联系方式都没有。朋友告诉我,唐大年有石康的联系方式。我打通了唐大年的电话,他很客气地将石康的联系方式告诉了我,之后我们没有再联系。谁知道,下次又有人找我采访石康,我竟然把石康的联系方式弄丢了。万般无奈之下,我又打电话求助于唐大年,他在电话里倒一直很随和,我估摸着他心里肯定在说:有这么神经的女孩吗?后来,我也不再好意思和他联系了。
没想到冤家路窄,我们竟然在酒吧见了面。这一见面,两人说起小时候的生活,特别聊得来,那感觉当然挺好。我们俩的成长背景特别相像,我是在首钢长大的,他是在太钢长大的,都是“钢铁厂子弟”,所以有很多关于类似的成长记忆。更有趣的是,我们都有一个比自己大很多的哥哥,而且是特别牛的不爱搭理我们的哥哥。小时候我们都是自个儿找乐子的那种玩法,喜欢一个人对着一个假想敌比如床呀什么的拳打脚踢。
当我有一天开始和唐大年拳打脚蹋地玩的时候,我们都觉得不对劲了,原来,这就是恋爱了呀!两年下来,两个人还能玩得乐此不疲,于是也就领证结婚了。
有人问过我:你是作家,结婚了会把婚姻当艺术来经营吧?其实,还真没有因为结了婚就特别严肃地对待婚姻这回事。我觉得刻意经营婚姻是一种矫情,我们就是不把婚姻当回事儿,生活也好,婚姻也好,它就是过日子,犯得着那么严肃吗?
刚结婚那阵儿,我们像补偿小时候没有玩伴的童年经历一样,整天打打闹闹说说笑笑的,日子不像日子,像是小孩子过家家。有一阵,一亲戚家的小姑娘住在我们家,我们俩整天都在琢磨怎么吓唬那个小姑娘。比如小姑娘一开门,门上忽然掉下只拖鞋,她吓得畦畦大叫;再比如,给她的被子里放只毛毛熊玩具,她睡觉时一摸,一准吓得哭。有一天晚上,小姑娘说她要回来得比较晚,于是我和唐大年在家里等啊等的,快12点了,我俩估摸着她该回家了,就把家里的灯全部关掉了,我们两个坐在沙发上,一句话也不说,就等着小姑娘开门后猛然开灯吓她。谁知道,小姑娘发短信说她今天不回来了,在同学那儿住了。我们俩失望的啊!
这都是唐大年那个老顽童的主意,我只是从犯。
我们俩都不是会制造浪漫的人。唐大年向我求婚时没有任何诸如玫瑰花和下跪之类的形式,他给我买了一只TIFFANY的钻戒。就表示求婚了。因为嫌贵和不实用。他没有给自己买。如果有人以为我的结婚形式一定丰富多彩,那会很失望的。结婚时间长了,我们慢慢地也不像刚开始那样爱玩爱闹了,毕竟两人还要干正事,而且随着婚姻生活时间久了,亲情的成分会覆盖爱情的成分。
好像自从结了婚后,我们俩都变得不那么爱在外面玩了,多半都是安静地呆在家里。他不在外面导戏的时候,一般会写他的东西,写好了也会和我交流,但都是平和地探讨。
唐大年是个虔诚的佛教徒,他非常有才华。是一种让人舒服的才华。他不恃才傲物,为人平和低调,作为第六代导演中不可或缺的关键人物,可以说他是个淡泊的人,对感情有自己的原则和立场,这一点我非常欣赏。除了不太讲卫生,我对他是很满意的。
他反浪漫,我也反浪漫,这一点我们配合得很好。他追我的时候,也没有制造过什么浪漫细节,我们俩个性都直接,想要什么都会开口说,不喜欢玩猜心游戏,而且认为不值得。结婚后,他仍旧粗心,总是记不住我的生日,如果我想让他送礼物,就得开口要。我认为那种人为制造的矛盾很可笑,我才不会不说出来而让自己生闷气呢!我们的生活中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细节:如果对方熬夜了,另一方会为之倒一杯茶或者咖啡——我们从来都是有话直说,叫倒时才会倒。
我们两人要是上起网来,可能都有忘记了对方的时候,何况再好的夫妻也得有自己的空间和隐私,百分百的坦白是不可能的。有一次,他到我书房来,我正在MSN上聊天,也许是下意识吧。我把网面关了。他可好,见人就说“我媳妇网恋了”。这话被那天跟我聊天的男孩知道了,以后人家见了我们,管他先叫哥,管我叫嫂子。男孩以为唐大年生气了,其实我知道才不是呢,他就是老顽童心态,故意搞笑的,这也说明他真的还挺在乎我。有几次他梦见我跟别人好了,醒来后紧紧地抓住我的手,生怕我跑了一样,我心里真是挺感动的。
虽然结了婚,可是我的房子车子还是自己供着,一个月也要四千多块钱呢,所以我认为自己在经济上还是独立的吧。但是情感,我觉得没有必要分得那么清,女人一定不要把自己弄得事事独立,那样还有结婚的必要吗?男人和女人在一起生活,不是比谁更牛。我结婚就是因为找到了一个很对等的精神上的知己,如果你不和他产生共鸣,那你要他干什么?
唐大年的父母是经过“文革”的一代,唐爸爸去世,唐妈妈自杀后被救活,她完成了唐爸爸的一个遗愿——出了一本诗画集和一本传记,然后就去世了。我当时真的很感动,这件事让我改变了原先对感情自以为是的看法,我想,这世上还是有至死不渝的感情的。但是,我将来老了,是不是可以做到唐妈妈对唐爸爸那样的感情呢?我不敢肯定。
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有钱的时候逛逛国贸一层,没钱的时候逛逛国贸地下,反正我比较能调整自己。不过唐大年比较烦我买东西,我买过一个CUCCI的钱包,是打折时买的。他知道后说:这些钱送给穷人可以买多少东西啊!他每次出门只要见到乞丐必定会给钱,我只会给卖艺的艺人,因为觉得很多乞丐是骗子。他每天都会拜佛像。我不懂得也不质疑,我尊重他的信仰。
最近在看一本有关前世星宿的书,西藏的。按它的说法,所有人在前世都存在某种关系,区别只在于距离——近中远的距离。我与周围大多数朋友的关系都是中近,说明前世渊源都深,今世会有莫名的熟悉感,看来我只和自己看着顺眼的人来往,但偏偏与我丈夫的前世距离是远的。
有藏传佛教徒说,夫妻关系其实是所有缘分中最浅的一种,可能在某种时刻最贴近,但它没有基础。一旦散了,就是最不关痛痒的路人。爱情,如果变不成亲情,就什么都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