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叫杨晓夏,在江苏一家外企做翻译。
2016年年初,我和陈峰结束五年爱情长跑,步入婚姻殿堂。2017年3月,我们的儿子霄霄出生了。彼时,婆婆正给陈峰大哥照看孩子,顾不上我们。和陈峰商量后,决定请我母亲出山来照顾我和孩子,母亲欣然同意。
这一提议却遭到姐姐杨晓春的反对:“你们还是请保姆吧,别让咱妈去照顾你,多事。”是的,姐姐对母亲有意见,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婚姻,就是母亲搅散的。我不以为然,甚至觉得将婚姻失败责任推给母亲的姐姐很没有担当。我果断拒绝姐姐的提议,姐姐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你别后悔就行了。”
儿子半个月时,患了黄疸。陈峰电话里告诉我这件事:“老婆,医生说霄霄的情况比较严重,需要住院观察,我带的钱可能不够,你让妈抽空把你的银行卡送过来。”母亲送完卡回来后,十分不高兴:“夏夏,不是妈说陈峰,怎么给孩子看个病,还要你的钱?”“妈,我们是夫妻,孩子是我俩的,分什么他的我的,都是一样的。再说我和陈峰商量了,他的钱创业,我的钱用来保后方。”母亲不满地看了我一眼。儿子住在保温箱,除了每天送母乳,不用留人陪伴,陈峰办理好手续就回来了,一脸的不高兴。
“你妈说我吃你软饭,一个大男人给自己儿子看个病,还要用老婆的钱!还说我应该把钱都交给你管!”我有点不敢相信,母亲说话虽直白,可也不至于这么没谱,直接想剥夺女婿的财政权。我劝陈峰别生气,我妈应该是护犊子心切,我回头好好说说她。
这事还没来得及处理,母亲又和陈峰起冲突了。陈峰平时洗漱都是直接开着水龙头,洗多久开多久,母亲非常看不惯,总是说他。陈峰什么都好,就是受不了别人干涉他的生活方式,母亲说一次他敷衍一次,说多了他就炸毛了:“怎么过个日子这么别扭呢!”我两头为难,“妈,他洗漱快,浪费不了多少水。不过我会说他的。”转头安抚陈峰:“老公,妈就是怕浪费,没有想要干涉你行为方式的意思。咱们小辈,不跟长辈置气哈。再说,关一下水龙头顺手的事,想想干旱地区。”陈峰终于点头。陈峰在创业阶段,平时很忙,应酬也多,母亲三番两次对他喝酒晚归及工作时间安排指手画脚,陈峰都忍了:“就算不念妈大老远来帮忙的情分,我也得给我老婆和儿子面子啊!”
二
陈峰陪我吃月子餐,母亲也没说过什么。没几天,陈峰气呼呼地:“你问问你妈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好吃懒做、什么叫我不疼媳妇儿、什么叫我是饿死鬼投胎?”原来是母亲跟邻居们说:陈峰一个大男人,没个正经单位不说,天天不知道瞎忙些啥;在家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整天抢媳妇儿月子餐吃;也不知道心疼丈母娘,大老远过来伺候他一家老小,却每天吃青菜咽剩菜。弄得小区的熟人都对陈峰指指点点的。陈峰和母亲大吵一架。
我也是一肚子气:“妈,你能不能不要在外乱说话败坏陈峰,他是你女婿,咱们是一家人,你怎么好意思在外说那么些话?”“我说错了吗?哪里就败坏他了?你看他像个女婿吗,几大点事就跟他丈母娘吹鼻子瞪眼的,你怎么不说他,让他也孝顺孝顺你可怜的妈!你也是,我辛辛苦苦将你拉扯大,又来拉扯你的孩子,你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你难道不知道妈妈的一片心,我是在帮你督促他,也让他晓得上进。”母亲哭鼻子抹眼泪,收拾东西就要回家,“我看你们就是嫌弃我老婆子,我还不如回家,省得碍你们的眼。”一看这阵势,我哪里还有心去责备母亲,赶紧拉着陈峰给母亲道歉挽留,陈峰虽不情愿但还是低头了。
陈峰头是低了,但气非常不顺;而母亲刚下一个台阶,接着又造了一个台阶上去。真是让人应接不暇!
我大姑姐家的儿子越越未满周岁,我跟她要了越越穿小的衣服。母亲在我耳边嘟囔了好多天:“你看人多抠多会过日子,就不知道给侄子买几套衣服,送的全是人家穿剩下不要的。”“妈,是我跟大姐要的,小孩子那么多讲究干吗,他长得快,衣服都是上身没几天就不能穿了,犯不着买那么多新的,而且你看这些衣服都是九成新的。”我没将母亲的话放在心上,没想到她不仅当着我的面念叨,还当着陈峰的面念叨。陈峰是姐姐带大的,姐弟感情好得如同一人,如何受得了母亲如此说大姐,我好说歹劝,他才忍住没跟母亲发火。
大姑姐小时候为了两个弟弟吃了不少苦,年纪拖到老大才结婚生子,而且姐夫家条件一般,我理解陈峰,也支持他对姐姐好。大姑姐的孩子很快要过周岁生日,我和陈峰商量礼金随六千六,再给孩子买块金锁和一些新衣服新鞋。母亲知道不乐意了:“你说你们,人家让你孩子捡剩衣服穿,你却给人家孩子又是新衣服又是金锁的,是不是二百五?”我跟母亲讲了大姑姐的事情,母亲却并不领情:“当姐的照顾底下的弟弟妹妹那是天经地义”,硬闹着非要我们减少礼金去掉金锁衣服。
“妈,你什么意思啊,我姐好心好意寄衣服还寄错了?衣服也不是人家非要寄的,是夏夏跟她要的,你凭什么这么说她呢?再说,给我姐送多少礼金,给孩子买什么礼物,是我们两口子的事情,您凭什么干涉呢?”陈峰实在忍不住,跟母亲掰扯,母亲一听就不愿意了:“我说什么了?你这么咄咄逼人的,本来就是,不给买新的就不买,怎么她家孩子比我们家精贵是吧,凭什么让我们霄霄穿剩下的?也就是我家女儿好说话不计较,不然你家人哪敢这么小看她?你也没混出个样,混出样了你家亲戚还不得巴结着,哪里敢寄破衣服来?”母亲的话深深地刺伤了陈峰,眼见母亲又要撒泼打闹,陈峰摔门而去,颤抖的门缝飘进来出四个字:“不可理喻。”
我知道母亲的性子,怕闹得不可收拾,自是不敢再说什么。
三
大姑姐一家来看我和孩子时,母亲就没给过好脸,仅做了几个素菜,边吃边念叨我们家的日子多难过。弄得大家都很难堪,吃完饭大姑姐逃也似的走了。陈峰两眼冒火:“老太太,你是寒碜我呢,还是寒碜我姐呢?还是寒碜我全家呢?我姐就这么不受待见吗?我家就穷到连口肉都不配吃了吗?”母亲毫不示弱:“我就是看不惯你姐这样的人,只晓得占弟弟家便宜,我能做这几个菜已经是很给面子了,看那一家穷酸样。”母亲话音未落,陈峰就掀了桌子:“老太太,我尊你是长辈,一次次的你别太过分,说話别这么恶毒,你要是看不上我,看不上我们家,大可让你女儿找个称心如意的,这种看人眼色受气的生活我还不想再过了呢?”我左拉又劝,急得要死,陈峰想甩开我出门,气头上劲儿太大,一下子将我甩在地上,手掌心和小腿肚子被地上的碎盘子碎碗划伤了。见我受伤,母亲扑到陈峰身上就开始挠抓:“你个小兔崽子,竟然敢打我女儿……”陈峰急于看我的伤势,不小心将母亲推倒在地。
事情最终还是以陈峰低头给母亲道歉结束。但我知道,可以暂时告一段落,可生活不会结束,陈峰心底的积怨也不会轻易结束。我在病房休息时,他满脸疲惫地说:“夏夏,你妈才来多久啊,我就觉得火烤得那么煎熬。请她回去吧,她要死要活的;让她留下吧,我的日子水深火热。她是不是非要将我们折腾到你姐和姐夫那一步就开心了?”我不知道说什么了,扭过头,眼泪无声地淌了下来。
我知道母亲喜欢干预儿女的生活,之前她也没少给我“出谋划策”,但因为离得远,都被我机智地化解了。所以我乐观地认为,我不是没主见的姐姐,我一定能解开这个疙瘩。没想到当母亲和我生活在一起,切切实实影响了我的生活时,我和姐姐一样拿她毫无办法。对母亲,我重不得轻不得,以她那强硬的性格,我怕收不了场;对老公,长期劝慰也不是办法,他忍得了一时忍不了一世。我自己夹在中间也是憋屈得紧。
懊恼无比的我想起了姐姐的“忠言”,悔不当初,可我现在真不知道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