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欢迎访问书法思考网,注册用户可以投稿!

今天也要摘星去

  1
  
  我是长春人,1985年出生。我妈妈是长春电影制片厂的编剧,舅舅长影的制片。我在长影院里长大。
  
  我妈妈写的第一个剧本,叫《外滩龙蛇》。电影上映的那天她带我去看,坐在黑暗里,我问她:“妈妈,他们知道这个剧本是你写的吗?”妈妈就哭了。很久之后,我才知道为什么。
  
  一开始,我的梦想是成为一个文学家,除了学校组织看的《黄飞鸿》和《小兵张嘎》,也没特别看过什么片子。直到初中的某一天,舅舅放了一张碟给我看,叫《碧海蓝天》。画面粗糙,字幕好像也不太对得上。但是看完之后,我突然觉得心里空了一块。大概就从那个时候起,我慢慢决定要做一个导演。
  
  我是一个偏科非常严重的学生,高二选了文科之后,数学和地理常年徘徊在及格边缘。那一年北大开设影视编导专业,我报名参加艺术加试,如果考上了,有五十分加分,就能走上电影之路。
  
  加试在一个好像是水房改造的教室里进行,有大镜子,也有水龙头。北京的冬天很冷,我和另一个一起考试的同学兜了一圈北大校园。在湖边看到两只喜鹊,同学说:“一只是你的,一只是我的,我们都能考上。”
  
  加试的分数拿到了,班主任看了我的成绩,说:“你考北大,有了加分也够呛。”
  
  果然没有考上。
  
  哭了一个暑假之后,我下定决心:电影什么的,放弃不就好了。
  
  2
  
  研二那年,我出于无聊,报名成为上海电影节志愿者,被分配到“电影人接待”小组。
  
  那天,我坐在车里,陪法国导演吕克·贝松去机场接他太太。我终于有机会对他说:“我非常喜欢您的《碧海蓝天》。我看的时候年纪很小,但是我看懂了。看完之后,我感觉很寂寞。”
  
  他说:“那也是我最喜欢的电影,我剪辑的时候哭了。”
  
  他还说:“那部电影里有我的回忆。每个人都应该讲他们自己的故事。”
  
  2010年9月,我坐在复旦北区宿舍里,在搜索引擎里敲下“美国电影留学”。我也有想讲的故事。
  
  天气开始变冷,我缩在被子里,第一次开始写剧本。我上网查了英文”靖袷健T“INT。LIVINGROOM。DAY”,就是我从小就知道的“日/内/村长家”。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几年了。
  
  给哥伦比亚大学的个人陈述里,我写:“我想做一个讲故事的人。我妈妈是长影的编剧。她带我去看她写的第一个剧本拍成的电影,坐在黑暗里,我问她:妈妈,他们知道这个剧本是你写的吗?妈妈哭了。”
  
  大家都在忙着找工作、考博、考公务员。我什么都没有准备,孤注一掷,一心要去美国学电影。“如果你没被录取怎么办?你连一条后路都没有。”爸爸妈妈很担心我。我说:“我也不知道,但是不试一次,我肯定会后悔的。”
  
  哥大的面试是在深夜,室友去外地实习,我一个人坐在宿舍,听着耳机里哔哔剥剥的电流声。
  
  “你觉得你可以适应纽约的生活吗?”远在美国的老师问我。
  
  “我觉得我可以。我看过好几遍《欲望都市》。”我说。
  
  老师笑了:“生活和电视剧不一样呀。”
  
  那个时候我什么也不懂。
  
  4月的一个晚上,我和朋友在外面吃饭。突然一个奇怪的号码打来电话,“祝贺你,你被哥大录取了!”电话那头说。
  
  我对着话筒尖叫了半分钟。那一年我26岁。26岁,完全的重新开始。我很紧张,但是我要先高兴一会儿。我给妈妈发了短信:妈妈,哥大要我了。
  
  那条短信她一直留着。她说她还记得,得知高考成绩的那天,我哭着给她打电话说:“妈妈,我没考上。”
  
  3
  
  我一直知道我可以写东西,但是摄影机,我从来没见过真的。哥大的教育方式是,把你直接踢下水。我还记得第一次拍的导演课作业,惨不忍睹。其他同学拍得都很好,把我显得更傻了。下课后老师把我留在教室里,一个镜头一个镜头看我的作业,告诉我哪里出了问题。回到宿舍,我大哭一场。很快我就习惯了:每周导演课结束,我都要大哭一场。
  
  在哥大修学分的两年,我过得比高三累三十万倍左右。看片、写剧本、拍片、上课,除了学校、宿舍和片场,我几乎什么地方都没去过。
  
  第一年结束,回国之前,朋友带我去时代广场吃川菜。在纽约一整年,那是我第一次去时代广场。原来时代广场是这个样子。
  
  2015年5月,我在布拉格电影学院做交换生,我的毕业作品在纽约林肯中心放映。放映结束,制片人打来越洋电话,告诉我,大家都很喜欢,我的片子被选入“FacultySelection(学院甄选)”。
  
  后来,我的片子被一些电影节拒绝,也被一些电影节青睐;我的长片项目被一些创投单元拒绝,也被一些单元接纳。在磕磕绊绊中,我毕业了,回到上海,一边写剧本,一边教学生。
  
  做一个电影人,永远悲喜交加。简历上有多少好看的条目,就收过多少拒信;有多少志得意满,就同样有多少夜不能寐、自我怀疑。
  
  可是,这不正是电影的魅力所在吗?做一个电影人,永远战战兢兢,永远眼含热泪,永远充满希望。就像《梦幻骑士》里说的,即使满身伤痕,也要踮起脚尖,去摘那摘不到的星星。
  
  很多人一开始都问我,老师,我可以学电影吗?我有天赋吗?我是转专业的,什么都不会,怎么办?
  
  我会说:“没关系,我最开始也是一样的。慢慢来,一点一点来。”要做一个讲故事的人,最宝贵的财富,就是你人生目前为止度过的每一秒,每一次感动,每一次流泪,路上遇到的每一个有趣的陌生人。你余生的每一天,都会经历悲喜,都会自我推翻,都会收获新的灵感。这是艺术的奇异恩典。准备好度过战战兢兢的人生了吗?准备好永远含着热泪,抱着希望追寻下去吗?
  
  今天也要摘星去。


该文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丨如未注明 , 均为原创|如侵权,联系删除丨本网站采用BY-NC-SA协议进行授权
转载请注明原文链接:今天也要摘星去
喜欢 (0)

您必须 登录 才能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