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仅31岁便香消玉殒的萧红在短短的一生里情事不断,然而,那一份份闯入她生命里的爱情让她受伤了一次又一次。幸运的是,在成长的过程里,有一份亲情就像电影里的凝镜般定格在她记忆的最深处,成了她生命最浓烈的底色。
那是祖父给予她的爱。
此刻,我站在萧红故居的后花园里,看着为还原萧红童年生活而栽种的各类瓜果蔬菜,仿佛看到祖父和萧红当年在园子里忙碌不休的身影。
在《呼兰河传》一书里,萧红如此写道:“祖父栽花,我就栽花;祖父拔草,我就拔草。”祖父教她铲地,她分辨不清苗和草,往往把韭菜当作野草一起割掉,把狗尾草当作谷穗留着。祖父于是告诉她,谷子是有芒刺的,狗尾草则毛嘟嘟的像狗的尾巴,不具芒刺。她快乐地记着、学着,也调皮地捣乱着,祖父浇菜,她也抢过来浇,不过不是往菜上浇,而是把水喷向天空,大喊着:“下雨了,下雨了。”后园是她和祖父逃避祖母责骂的乐园,她说:“一到了后园里,立刻就另是一个世界了。绝不是那房子里的狭窄的世界,而是宽广的,人和天地在一起,天地是多么大、多么远,用手摸不到天空。而土地上所长的又是那么繁华,一眼看上去,是看不完的,只觉得眼前鲜绿的一片。”这段文字,其实已经揭示了萧红对自由世界的向往了。
祖母死后,萧红搬去祖父屋子里,祖父成了她文学的启蒙者,教她念《千家诗》。她说:“我睡在祖父旁边,祖父一醒,我就让祖父念诗,祖父就念‘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念完了,还加以讲解。早晨念、晚上念,半夜醒了,也念。念诗成了萧红心头的大爱,每天早上都缠着祖父一念再念,有时一直念到太阳出来了,她才甘愿起床。起床后,祖父去鸡架那里放鸡,她跟;祖父去鸭架那儿放鸭,她也跟,像个影子。
常年榧⒍鏊嗟南艉欤悦朗橙从凶畔拭鞯摹⒚篮玫耐昙且洹S幸换兀恢恍≈砟缢烙诰冢娓赴牙唐鸬乃乐肀Щ丶遥没颇喙鹄矗旁谠羁永锷铡O艉焖担“祖父把那小猪一撕开,立刻就冒了油,真香,我从来没有吃过那么香的东西,从来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第二次,又有一只鸭子掉进井里,祖父也用黄泥包起来,烧给她吃。祖父让她选嫩的部分来吃,她吃得满手是油,随吃随在大襟上擦着,祖父看了也不生气,只是说:“快蘸点盐吧,快蘸点韭菜花吧,空口吃不好,等会儿要反胃的……”寥寥数笔,祖父溺爱她的形象便跃然纸上了。
萧红动情地写道:“祖父非常爱我,使我觉得在这世界上,有了祖父就够了,还怕什么呢?虽然父亲的冷淡,母亲的恶言恶色,和祖母的用针刺我的手指的这些事,都觉得算不了什么。”
1929年,祖父去世,18岁的萧红承受了沉重的打击。
次年,为了反对包办婚姻,萧红逃离家里,自此开始了一连串颠沛流离的艰苦生涯。但是,祖父所给予她的爱化成了她精神世界里炽热的阳光。她在《呼兰河传》尾声里写道:“呼兰河这小城里边,以前住着我的祖父,现在埋着我的祖父。”因为祖父,萧红故居里留下了她一串串朗朗的笑声;因为祖父,呼兰河这小城在她心里永永远远绽放着亮光。我甚至认为,是祖父这一份厚实饱满的爱给了萧红勇气和信心,使她得以坚强地应付日后许许多多常人所无法面对的灾难与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