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时,一个春天的黎明,父亲带着我从河岸的一片树林旁走过。
父亲突然站定,朝幽深的树林上上下下地望了又望,用鼻子闻了又闻。
“林子里有不少鸟。”父亲喃喃着。
并没有看见一只鸟飞,并没有听到一声鸟叫。
父亲指着一棵树的一根树枝对我说:“看那里,没有风,叶子为什么在动?”
我仔细找,没有找到动的那几片叶子。
“还有鸟味。”父亲轻声说,他生怕惊动鸟。
我只闻到苦味的草木气,没有闻到什么鸟的气味。
“鸟也有气味?”
“有。树林里过夜的鸟总是一群,羽毛焐得热腾腾的,透气时,所有的鸟抖动着浑身的羽毛,要抖净露水和湿气,每一个张开的喙舒畅地呼吸着,深深地呼吸着。鸟要准备唱歌了。”
“这是树林和鸟最快活的时刻。”父亲说。
我知道父亲此时也最快活。
过了几天,父亲对我说:“鸟最快活的时刻——向天空飞的那一瞬间,最容易被猎人打中。”
“为什么?”我惊愕地问。
父亲说:“黎明时的鸟,翅膀潮湿,飞起来沉重。”
我真高兴,父亲不是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