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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攥紧的手松开一点

  2000年春,老公辞去公职,一个人雄心勃勃地来到京城,想开创一份全新的事业,我和刚满6岁的女儿留在杭州,相依为命,度过了一段艰难的日子。
  
  很快,女儿上了小学。学校离家很远,早晚我都得花一个小时的时间往返接送孩子。老公不在身边,我又刚被提拔为馆长,工作和生活的繁重可想而知。一天,女儿放学拿回一张通知单,是学校开办各种兴趣班的说明。女儿扑闪着一双大眼睛,眼巴巴地望着我:“妈妈,给我报个班吧,班上好多同学都报了。”我看了看通知,兴趣班不是在周末,就是在晚上。周末我要值班,晚上也常要加班,实在腾不出空儿。我抱歉地对女儿说:“妈妈没有时间陪你,等以后和爸爸在一起了,妈妈一定给你报好多班。”女儿很懂事,听话地点了点头。
  
  两年后,在北京打拼的老公已小有成就,他希望我能带着女儿到北京,一家三口也好有个照应。当时我的工作正开展得红红火火,放弃实在是有点不甘心,可想想女儿的前途,能到北京读书,对孩子来说又是一个多么大的诱惑和激励!想来想去,有失必有得,我终于下了决心,带着女儿来到北京。
  
  刚到北京,除了打点老公的日常起居,我的工作就是充当女儿的高级保姆。那时,女儿已经是小学三年级的学生了,北京和杭州的教材不一样,转校后,女儿的学习总是跟不上。我看在眼里,更是愧在心里:如果以前她学过兴趣班的英语和奥数,现在学习上也不至于这么吃力,都怪我这个做母亲的没有尽责。
  
  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我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对女儿的关注上:我给女儿报了很多兴趣班,周末不是学钢琴,就是学舞蹈,从周一到周日,她的课余时间排得满满的。我自己也不辞辛苦,陪着女儿跑东跑西。每天女儿一放学,我的眼睛就牢牢地盯在她身上,陪她写作业,陪她学琴,订正她的考试答卷,每天都在她的“家长联系本”上写点建议,让班主任老师严格教育我的孩子。
  
  可是半年时间过去了,我的努力却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以前在杭州,女儿是个懂事的孩子。每天看我忙得焦头烂额,她总是很自觉地写作业,收拾书包,一等我闲下来,就找机会和我亲热,母女俩晚上挤进一个被窝讲故事,那情景别提多温馨了。可到北京后,我有了大把大把的时间陪她,一点一滴地关注她的成长,母女间的关系反倒变得紧张起来。先是她叫唤兴趣班太累,没有一个是她喜欢的。我苦口婆心地劝她多学点东西是为了她好,她反倒顶嘴说:“那你怎么不学?”每当我想亲亲热热地搂着她说两句时,她就不耐烦地躲开,嘴里还嘀咕道:“烦死了。”就这样,女儿的逆反心理越来越重。期末考试时,拿着女儿全班倒数第一的成绩单,我欲哭无泪。
  
  一气之下我决定要放弃女儿。她不喜欢兴趣班就不上了。我开始把精力集中到自己身上。我报了一个练英语口语的班,老公很支持,回到家,他总是用英语和我对话,在我学习过程中,女儿被我丢在了一边。
  
  直到有一天,家里坐满了外国朋友,我突然看到女儿坐在客厅的角落里,眼睛不停地往我们这儿瞟,看她的表情,好像想过来又不好意思。我心里一动,鼓励她道:“婷婷,来和叔叔们说几句话。”女儿涨红着小脸,用稚嫩的英语说了几句,话音刚落,我就带头给她鼓起了掌。掌声中,女儿的眼睛闪着兴奋的光亮,她紧紧地依在我身边。
  
  有了这样的契机,女儿渐渐有了学习英语的热情。我不动声色地在一边看着,再也不对她的一举一动指手画脚。不知不觉中,我欣喜地发现,以前一对剑拔弩张的母女,又重新变成一对知心朋友。女儿悄悄告诉我,她想上英语兴趣班,还想学画画,原来女儿也有自己的想法!原来她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不可救药!我对女儿说:“你愿意学什么就学什么,妈妈再也不逼你了。”
  
  现在女儿马上就要小学毕业了,她的学习成绩在班上一直稳定地保持在前10名,英语成绩尤为突出,全班倒数第一名已成为历史。想想这些进步,都是从我放弃对女儿的关注开始的。
  
  放弃,并不代表放弃自己做父母的责任,只是把攥着孩子的这只手松开一点而已。这世上的每一个生命,一株花,一颗小草,都需要有自己的阳光和空气,何况一个天真的孩子?放弃对孩子的过分关注,给他一份自由,也许能收获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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