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段时间他很不如意:工厂效益差,发不出工资;辞职后找工作,四处碰壁;与人合伙做买卖,赔得血本无归。后来,他在离家不远处,开了一家小卖店。
小卖店卖日常用品,儿童玩具,生意不是很好。因为离一处工地不远,夏天的傍晚,常有一些民工来,买包方便面,一瓶二锅头。到了冬天,工地收工,他在小卖店里,守株待兔般,孤孤单单地一坐就是一天。
他也想过将小店关闭,另谋出路。可是他能干什么呢?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困兽,再也无力挣扎了。晚上,他将自己关在小店里,一瓶二锅头,一包花生米,喝得酩酊大醉。醉了酒,他红着脸,骂骂咧咧:张三下了岗,吃香喝辣的,不就是有个有钱的老子吗?李四官做大了,哼哼,有个好丈人……
她下班很晚回来,敲门找他。他斜睨着她,说:“你也跟大款跑吧。”
她跺跺脚,恨恨的,不说话,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瓶,拉着他的手,一步一步地回家。
那是个冬天的傍晚,她又来了,说:“陪我去趟商场,给你买件羽绒衣。”他喷着酒气,缩着脖子,抖抖身上的皮衣,说:“这件挺好,不去。”她叹口气,说:“这件太旧了,不暖和。这里太冷,你需要一件带帽子的羽绒衣。”他摇着头,嘴里嘟囔着,就是不愿意去。
她无奈地走了。商场里,她选到一件称心的羽绒衣,蓝色,带着帽子,柔软的面料下是一层厚厚的羽绒。而且,价格也不贵。她欢欢喜喜地将羽绒衣抱在怀里,急急地往回走。
天已黑下来。昏暗的路灯下,雪花飞舞。行至一个拐弯处,她的身后忽然蹿出一个人,猛地撞她一下,伸手去抢她手里的东西。她一惊,“啊”的一声,本能地退一步,双手却紧紧抱住衣服。那人低吼:“松手!”她抱得更紧了,大声喊:“来人啊!”那人更用力地抢,她更用力地护着。歹徒恼羞成怒,掏出一把刀子,寒光一闪,她用一只胳膊一挡,一瞬间,鲜血染红她的衣服。歹徒似乎惊了一下。后面有人匆匆赶来。歹徒松了手,跑了。
医院里,她的伤口被包扎好,却还是疼得咧着嘴瓿槠E笥衙俏叛陡侠矗哺侠础4蠹乙槁鄯追祝钭糯跬剑奶圩潘猜裨顾S腥怂担痪褪且患鹑抟侣铮∷墒志褪牵粤苏饷创蟮目鳎缓纤恪K凰祷埃行┠诰危睦镆苍乖沟摹
她抹着眼泪,说:“这件羽绒衣,他需要啊!”
这句话仿佛惊雷般,在他耳边炸开。他的酒一下子醒了。他认真地看看她,他的妻,那个柔弱瘦小的女人,苍白的脸上是痛苦扭曲的表情。他仿佛被人打了一记响亮的耳光,眼泪缓缓地流下来。
第二天,他将小卖店关闭,到一家汽修厂打工。以前,他嫌这活太脏太累,现在却毫无怨言。两年后,他辞职,自立门户,开起自己的汽修厂。他的汽修厂规模越来越大,雇用的工人,从一名,到三名,再到四名。而他自己,也整天忙得不亦乐乎。
她闲暇时会来帮忙,帮他收钱,递个工具,然后立在门口,暖暖地看着他。他里里外外忙着,不时地回过头朝她笑。她也笑,说:“你的羽绒衣,旧了呵,改天再去买一件。”
他低头看自己,蓝色的羽绒衣上,袖子处开了一朵红色的花。那是她的鲜血开过的花。他坚决地摇头,说:“不!这件衣服很好。”他抬头看她,轻声说:“这件羽绒衣,给了我重生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