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听到一些上了年纪的人慨叹,说自己这一生曾经有多少个机会错过了,如果不是错过了那么多的机会,现在就不会这样了。是啊,每个人的一生都是这样的,都是由许多个错过组成的。闲暇时候许多个沉淀在心底的记忆镜头翻上来,谁不感慨万千?
每个人都一样,特别是我们那一代人。
小学毕业才跨入中学的校门不久,一场席卷而来的运动就把什么都搞乱了。我只得丢下书包开始和锄头犁耙较劲儿,所有曾经的梦一下子灰飞烟灭。后来因为顾及贫困的家,更是主动放弃了“工农兵大学生”的机会,父母都说我懂事。
懂事是懂事,但想出人头地的心却没死。部队征兵我放弃了,因为走的时候看见弓着腰的父亲和一脸菜色的母亲。进工厂当工人,我放弃了,因为这时的我已经成了家里的柱石。尽管弟弟妹妹也已经长大,先后都把学上到城里去,家里也不像原先那样困难,可我的机会没了,再也没有实现我某一个梦想的机会了。
但我总想除了和庄稼活儿纠缠外再做点什么。
很小的时候我就喜欢文学,当然也做过当作家的梦,当别的梦破灭后,这个梦却固执地留在我心里的某个角落里。
于是,我开始在我最后的一个梦里寻觅。
我开始重新读书,一年后我在父母赞赏、村人惊叹的目光中,参加了省里举办的青年作家笔会,而且是本省北部地区唯一的一个作者,这又是一次脱颖而出的机会。我带去的两个短篇小说引起争议却轰动一时。后来,我有机会加入专业作家的队伍,但我又一次放弃了,让许多人为我惋惜。
我想做生意,我想让我的家庭很快富裕起来,让家人确确实实感受到幸福,首先应该是物质方面的。我知道就是当了专业作家也不能很快解决经济问题,那时候我看见我的编辑老师在家里写作时,坐的一只藤椅很破旧却舍不得换新的。
可是我做生意没有成功,几年的时间非但没有赚到钱,还把家里所有能动的钱都赔了进去。一句话,做生意需要机巧而又实际的脑袋,我没有。我的脑袋里充满幻想,只适合写字。
于是我只得又回过头来写字,但已经不做作家梦而是想当一个扎扎实实的自由撰稿人,因为我知道时代的潮水往哪个方向涌动。
在不到三年的时间里,我发表了60多万文字,虽然还没有什么名气,但我觉得我是在稳步前行,这就足够了,终于有了自己赖以安身立命的事业。
人生没有假如。假如有“假如”的话,那我走过的路是由这样的许多“假如”组成的:假如我不因为家贫而辍学,我或许能成个什么“家”也或许什么也成不了;假如我抱着“不想当元帅的士兵就不是好士兵”的目的去当兵的话,我或许能如愿当一个军官或许到头来就是一个兵;假如我及早到工厂当工人,或许能混个一官半职或许现在已经下岗;假如我不放弃我的作家梦去做生意的话,我或许能成为一个坐在办公室优哉游哉,想写就写不想写就不写的所谓作家,也不至于吃那么多苦赔那么多钱,可也不会有那么多酸甜苦辣供我写作时驱使。
但是,假如其中的一个“假如”成立,我就不能成为一个自由撰稿人,写不出60多万的文字,交不了那么多喜欢文字的朋友。
所幸没有假如。
有得就有失,正如有失就有得,人生在放弃时亦能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