彪哥是我读研时的导师,他在“评师网”上大名鼎鼎。第一次见面,彪哥就让我“吃了一吓”:刚过不惑之年的他已两鬓斑白,看上去俨然一介老学究。后来才知道,彪哥属于“少年老相”,读书时就常被同学调侃称“大叔”。
彪哥有一颗年轻的心,喜欢跟年轻人打成一片。玩微博,粉丝两万多;在校内网上也很活跃。不过彪哥很少在网上炫耀自己沉甸甸的著作与荣誉,写的全是自己的“生活秀”,甚至他把自家每月的进项、开销也饶有兴趣地记录下来,用他自己的话说:“再过20年,一个大学教授家庭每月的收支将有很高的史料价值。”他也不避讳讲述自己喜欢逛“2元店”、自己年轻时的糗事……
彪哥上课总有新创意,他不会一本正经地坐在会议室里,拿着激光笔朗诵PPT。研一秋天,有一次下小雨,他逐一电话通知我们6个同学,上课地点改在学校外水库旁。我们的学校在城郊,距离学校五六里,在山脚下有个大水库,只有一条碎石小路走过去。当我们撑着伞,背着包,好奇地赶到那里时,彪哥已经坐在支起的帐篷里恭候我们了。
我们团结在彪哥周围,唐诗中相关“秋雨”的经典篇章他如数家珍。帘外,秋雨淅沥落在水面,升起一团雾气,帐篷顶沙沙作响,远处的山林隐约而神秘,雨中的野草已经泛黄。那个场景本身就是一首诗。
上完课时,彪哥突然说,去看看鱼儿上钩了没?原来他悄悄带了四枚鱼钩,挂上小虫,早已抛在水中,鱼线另端拴在岸边的芦苇上,极隐蔽。走至近处,芦苇晃动,收拢鱼线,钓得三条巴掌大鲫鱼。众人喜不自禁。把鱼漂洗干净,彪哥从他的背包中拿出酒精小锅和半瓶盐巴,寻来三块石头,支起锅炖了起来。
雨住了,雾气还没散开,草叶尖上挂着雨滴。彪哥带领我们围着热气腾腾的小锅喝着鲜美的鱼汤,纵声高歌,好不快意……沉闷的课程在合适的环境下生动起来。
研一冬天,一次上课时,彪哥突然宣布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下堂宋词课,能准确无误地背诵宋词者,一首奖励50元,多劳多得,上不封顶。小时候只有父母跟我们玩过这样的“游戏”,同学们认为彪哥在开玩笑,没当回事儿;挣钱心切的我“信以为真”,拿着书本认真准备起来。第二周上课时,彪哥开始“检查作业”。其他几个同学使出浑身解数,还是“错、漏、串”,准确率很低,只有我拿到了800元“奖金”。彪哥在教案袋里拿出一沓钱,全是崭新的50元面钞,他高兴地塞到我手里。记得那天彪哥狠批了一通只拿到三四张钞票的同学,说他很失望今天没把钱全发下去。后来我们才知道,那是彪哥周末应约去某学院讲课,人家给的2000元酬劳,他用这样的形式分给了我们,激励我们努力扎实地做学问。
又一次,我去图书馆路上遇到脚步匆匆的彪哥,正捏着一张银行卡去校门口取钱。原来前几年毕业的一个师兄来找彪哥借钱,张口就借5万块。他准备买房子结婚。那个师兄老家在甘肃农村,学习一直很优秀,毕业后又考入一个事业单位工作,留在了这个小城。他不过是普通的小科员,攒了三年还差五万元首付,跑断了腿借钱也没凑齐,只好来找彪哥“碰碰运气”。昔日的学生找上门来,彪哥不忍推辞,当即就拿出自己的积蓄交给了学生,连欠条都没让他写,并说,不着急还,有困难来找老师……
后来我们才知道,彪哥是他兄妹5个中唯一考出来的大学生,数他混得最好,其他几个兄妹都在农村种地,日子过得一般。彪哥一直在资助一个侄子和一个外甥女上学,他自己的生活并不宽裕。听同学讲,这已经不是彪哥第一次帮助学生了,凡是找上门来的学生,只要自己能办到,彪哥从来不推脱……
我念了这么多年书,各色老师都遇到过,很多老师削尖脑袋去挣钱,教书反倒成了“副业”。只有彪哥把钱看得最淡,他把所有的活力与热情,全放在“教书、育人”上了。前几天我在报纸上看见彪哥被评为本市的“优秀党员”,一向不看报纸的我,很仔细地收藏了那份报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