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住的这一栋房子是1970年时,由工人中那些曾经干过泥瓦匠和木工的人自己修建的,当时工人住房标准是一室一厅一间厨房,卧室12平米,客厅12平米,厨房4平米,无论一家大小几口人,反正总共就这么28平米。
八十年代末,改善职工生活待遇对住房进行了一次改造,每家加盖了一间8平米的客厅,就把原先的两个12平米的房间改为卧室了,好歹一家住房面积有了三十多平米。九十年代初期又对住房进行了一次改造,增加了8平米的厨房,3平米的卫生间,经过最后一次改造以后就称之为正规住房了,其实就像地道战,尤其是卫生间男人站着撒尿都没法尿到马桶里去。
房子虽然不太正规,但是住户却大多长寿,七十多岁的有十来户,八十多岁的也有六七户,大约是无娘的孩子天照应,也可能是人穷命贱。
就是这样的蜗居一住就是四十多年,简直都难以想象。我的住房自己还是改造过一次,前几年儿子结婚,花了一点钱,在自己的院子里盖了一间12平米的客厅,原先8平米的客厅改为了餐厅,把年代久远的已经朽坏的木门窗更换成铝合金,把厨房卫生间墙面贴了一回瓷砖,把两间卧室铺上了纯木底板,尽管面积不大,也要让人住起来舒适一些,穷人嘛穷对付!
马师傅是我们这栋住房老寿星,快九十岁的人了,眼不花背不驼,每日里就像一只陀螺不停地转呀转呀,锻炼身体,没有不良嗜好,不抽烟不喝酒,性格活泼开朗,经常说一点不伤大雅的反话,如果是酷热的夏天,他会说,今天好冷啊!下大雪的时候他又说,热的流汗。
要说烦心的事儿可能就数他最多,两个儿子都在2001年协议解除劳动合同,大儿子为了养家糊口,常年在河南打工,儿媳孙子就成了啃老族,小儿子协议解除劳动合同以后儿子儿媳就离了婚,但是他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不为儿孙做牛马,一代只管一代事。”话是这么说,但是儿子孙子但凡回来要钱,多的没有,怎么也得给几个钱才能把他们打发出门。
马师傅自己的住房四十多年从没改造过,甚至家里连空调也没安装。这两天大儿子从河南打工回来了,大约多少赚了几个钱,马上就要入冬了,腐朽的窗户挡不住北风,儿子也是一片好心请了泥瓦工,订做了铝合金窗框,打算大兴土木给这间住了四十多年的旧房子维修一番。
邻居们对马师傅也多有微词,说老马这人死抠门,抠门死,土都埋到脖子了还舍不得花钱。
马师傅一反乐观开朗的性格说:“整房子我吃饱了撑的!”
他的儿媳过来找我老婆评理,说你自己不舍得花钱,我们出钱,你自己不管事我们管,还有什么不乐意的呢?
我老婆又当二传手说给我听,我说:“他们年轻人不明白老年人,老年人最怕的就是折腾,快九十岁的人了,怎么糊弄怎么过,这里不只是钱的问题,没准一折腾就要了他的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