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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好保镖

几年前,大壮壮得像李逵,可这个牛一样的男人有个毛病——死精。就为这,大壮的老婆和他离婚了。从那后,大壮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几年下来,强壮的大壮像弱不禁风的林黛玉了。

他到医院一查,医生说他患了肺癌还有血癌,都晚期了。拿到诊断书,大壮泪流满面,悲怆地说:“奶奶的,我他妈的是癌王啊!”

医生被大壮的那句“癌王”说乐了,又觉不妥,向大壮解释道:“其实每个人的身体里都潜伏着癌症的基因。一般情况下,癌这个家伙是不会出来捣乱的。但在外界环境的刺激下,它就会出来作怪。”

大壮问:“外界环境刺激是什么意思?”医生说:“不良的生活习惯啊,空气污染啊,食品卫生啊。”

大壮说:“我不吸烟不喝酒不熬夜,生活习惯没问题。空气污染食品卫生啥的有问题我知道,可大家不都是在这王八蛋空气里活着,都吃这王八蛋食品,癌症它干吗专和我捣乱?”

医生说:“每个人身体的抵抗力不同,抵抗力强的人把癌症那家伙制服了,它就不能兴风作浪。抵抗力弱的人打不倒它,癌症就发作了。比如你的死精问题,诱因跟环境恶劣有关,但人家没事你有事,就是个身体抵抗力问题。”又说:“反正你已经知道实情,我也不隐瞒了。你的日子不多了,长则五个月,短则三个月。我给你开点保守治疗的药回去吧,想吃点啥喝点啥就使劲吃使劲喝,别舍不得。”

大壮还能说啥呢,搞半天都是因为自己没出息。他抹了一把眼泪,离开了医院。

大壮是癌王的消息传开了,大家都很同情他。大壮是个孤儿,又没有老婆孩子,真可怜啊!大壮有个哥们叫大许,很够义气。大许一步不离地陪在大壮身边,又问大壮想吃点啥,他来办。大壮想了半天说:“我想吃肉。”

大许问:“什么肉?驴肉还是虎肉?”大壮说:“就是猪肉。”

大许说:“这好办,我这就去买去。”大壮摇摇头说:“不是普通的猪肉,我想吃小时候在孤儿院吃的猪肉。那时候的猪肉真好吃啊!肥肉腻,腻得解馋。瘦肉香,香里有甜。好多年了,再也没吃过那样美味的肉了!”

大许想了想说:“那时候的猪肉没有瘦肉精,是好吃。行,咱就吃没有瘦肉精的猪肉。我有个表弟开了家叫‘野猪林’的餐馆,猪是土猪,绝对没有瘦肉精。”

大许带着大壮来到“野猪林”,对表弟说了大壮的情况,要他把最好的猪肉拿出来,不要考虑钱。表弟尴尬地挠着后脑勺,支吾了半天,说:“大许,你是我表哥,大壮呢又是这么个情况,我要是骗你们,都不得好死。其实我们餐馆对外说食料都是纯天然无污染的,猪肉绝对不含瘦肉精,可这都是噱头。现在哪还有没有瘦肉精的肉啊?”

大许有些恼火,说:“那你胡吹什么啊?”

表弟说:“现在不都这样吗?就说那修正药业吧,不是花老鼻子钱请孙红雷做广告吗?广告词是什么?修正药,良心药。它的药有良心吗?有良心会拿臭皮鞋做胶囊?所以说呢,生意场上的保证,你别信!”

还能怎么的呢?大许带着大壮离开野猪林,闷闷不乐地回到家里。大许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自己的朋友,一个即将大去之人,居然不能了却吃上一口猪肉的遗愿。这到阴间地府一说,也丢咱堂堂大中华的脸啊!

一番打听咨询后,有人出了这样一个主意:到偏僻的农村去,农村人淳朴,干不出喂猪瘦肉精的事情来。

大许深以为然,揣上现金,不远千里,找到大山深处的一家农户。

户主听说这是为一个将死之人买的猪,说:“小兄弟,城里人我敢骗,可要死的人咱不能骗,怕遭报应。实话实说,如今咱们这里所有人家喂的猪都用饲料了,饲料里有瘦肉精。如果没添瘦肉精,那饲料就没人买。也不是咱庄户人良心坏了,是没办法。不用瘦肉精,猪卖不出好价钱,养猪的人赔本。赔本的事情谁愿意做呢?”

大许失望而归。

大许回到城里后不久,看到一条新闻,说刘翔和国家运动队队员都十几年不吃猪肉了。为什么呢?因为吃了咱中国的猪肉后,人体里的激素会超标,一尿检,人家以为运动员服用兴奋剂了呢。

看到这则新闻,大许对在中国吃上大壮想吃的猪肉彻底绝望了,自己再能?饬,能?饬过刘翔那样的国宝吗?国宝都吃不到没毒的猪肉,何况他和大壮这样的草民?

大壮所愿不能了却的事情被公司领导何总知道了。何总人不错,又是国企领导,不大在乎公司赚钱赔钱的,他想出了一个办法。

公司在A国有个办事处,以工作的名义,派大壮到A国办事处去,为期三个月。其实大壮去那里是做不了任何业务的,就为了吃猪肉吧。何总一年出国好几次,知道A国的猪肉没有激素瘦肉精什么的,香!

老大难,老大难,老大重视就不难。有领导帮忙,大壮生平第一次跨出国门,来到A国。

大壮第一件事是找家华人餐馆,叫了一盘红烧肉。红烧肉上桌后,大壮夹起一块送到嘴里,小心翼翼地吧嗒吧嗒嘴,身上一爽,心里一喜,眼窝一热——就是这个味!

大壮来了情绪,又吆喝:“再上一盆炖猪蹄,一盘炒肉丝,一锅回锅肉。”店小二又惊又喜,心想遇到大肚汉了,屁颠屁颠地引吭高歌:“好嘞!请您稍等!”

菜上齐了,大壮手脚并用,刀叉筷子齐飞,甩起腮帮子,吃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啊!风卷残云干掉一盘,再干第二盆,第二盆没见底,再扫荡第三锅。大壮一边吃一边喝,一边哭。

这是久违的盛宴,还是最后的晚餐?

大许知道大壮了却了心愿,心里也轻松许多。他在电话里说:“哥们,别只被猪肉迷住了,牛奶啊,蔬菜啊,水果啊,米饭啊,那都得好好享受享受。还有,那边的药没工业明胶,可劲地吃!”大壮说:“好,做个饱死鬼比什么都幸福!”

这话说得大许眼泪汪汪的。

大壮可算是过上好日子了。吃猪肉是不消说的了,牛肉羊肉吃得也过瘾,再喝点小酒服点小药,呼吸呼吸无污染的空气,享受着人生最后一段美妙的时光。

一晃,三个月就过去了。

大壮的签证到期了,就在公司要他回国的时候,这家伙失踪了。手机停机,消息全无,好像人间蒸发了。

这下可闹大了,公司员工逾期不归,从公司的角度来说,就要开除。从A国的法律来说,那是违法的。A国移民局寻找着大壮,何总急得不得了,恐怕闹到最后会牵扯到他的身上。

大许明白,这大壮不想回国,是想继续留在A国享受人生呢。

又是一段日子过去了,就在A国移民局寻找大壮未果,何总要向上级写情况汇报的时候,大壮又出现了。他主动联系了移民局,要求将自己驱赶出境,回到中国。

何总得知消息后,长舒了一口气,撕掉汇报,立刻派大许到机场迎接大壮。

大许看见大壮,发现他脸上红扑扑的,挺健康的样子。大壮调皮地朝大许笑了笑,和大许回公司。

在车上,大许问大壮:“兄弟,怎么想到回来了?肉吃腻了?”

大壮说:“哥们,我还想在那里吃几天肉的。可自知来日不多,不想客死他乡,叶落得归根啊!狗不嫌家贫,子不嫌母丑。”

几天后,大壮驾黄鹤西去,他给大许留下遗言:当活着的人都能吃上没有激素的猪肉时,到他的墓前烧些纸钱,报个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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