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P学会了理发手艺,租了一间门面,开起了理发店。阿P任总经理兼理发师,老婆小兰任经理助理兼洗发员。
临近年底,店里整天顾客盈门,阿P忙得飞飞。这天,客人特别多,等候的人无聊,就看电视打发时间。电视新闻里,日本首相安倍张牙舞爪,要在第二个甲午年与中国开战;一个什么地方的煤老板不顾矿工死活,酿成大矿难。当人们听到一个死难矿工竟是本地人时,更是恨得咬牙切齿:这个世界咋啦,为啥总是坏蛋张狂,好人遭难?
正在这时,一个中年妇女进店,粗门大嗓地喊:“师傅,大人理发要多少钱?”阿P答:“十元。”
“十五、六岁的犊子娃儿多少钱?”“八元。”
小兰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这位大嫂该不是到理发店买公羊羔羔的吧?”
那个女人不理会小兰,仍旧在向阿P刨根问底:“那你说的意思是人越小,头就越不值钱啦?”
店里的人们都轰笑起来。阿P不笑,他一边忙乎,一边回答那女人问的本意:“不尽然,婴儿理一次二十元!”
中年妇女表示理解:“是啊,小崽子好尥蹶子,刮破头皮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说正事,八九十来岁的崽子理一次要多少钱?”
阿P被问得不耐烦,这才抬起头来白了妇女一眼:“十来岁的娃儿来了不要钱,我学雷锋!”
女人不知道阿P是在抢白她,还在激动地发表感想:“唉,现在可真是和谐社会,不光娃们上学不要学杂费,连理发也不要钱了,好人多呀!”说着,她一溜烟似的跑开了。
女人走后,理发店里笑声一片,人们议论纷纷:没见过在理发店里绕来绕去搞价钱的,真是瓜子里嗑出个臭虫——什么“仁”(人)哪!这婆娘大概是五朵山后边的人吧!
眼看到了下班时分,阿P累得筋疲力尽,正想抽支烟休息,中年女人骑着一辆老式直梁加重自行车来到门前,自行车上竟然带着三个小男孩!阿P暗暗佩服这女人的骑车技术,说不定还能赛过杂技演员哩。
女人大大咧咧地对阿P咋呼:“兄弟,我把三个羯子娃儿给你带来了,来,先给大羯子娃儿理理!”
阿P吃了一惊,他想不到自己的一句抢白话,这女人竟然带来了自己的三个娃子!三个娃子一个比一个矮一分,令阿P更外惊奇的是,这个女人生孩子竟能像模子脱坯一样,“噗嗵”一个,“噗嗵”一个!噗噗嗵嗵三四个!——难道管计划生育的大爷们都睡着了?
阿P无奈地把白布单子围在“大羯子娃儿”身上,开始与女人磨噌:“大嫂啊,咱都不容易。我原想你有一个娃儿咱就算啦,谁知道你领来仨!这样吧,三个娃儿你掏十元钱吧。”
不料那女人把嘴撇到耳朵上:“嘿,师傅啊,你是不是爷们?三个娃儿可都没有超过十岁呀!”
阿P没词儿啦,他虽然想当爷们,但忙乎半晌不收钱,捋一手白沫沫,心里终归有点“不那个”!他眼珠子一转说:“大嫂啊,不收钱可以,但娃们不能坐在转椅上,免得影响生意。”
女人爽快地招呼孩子:“行,娃儿,下来,站着让叔叔理!”
“但是用电推子要用电,得交电费。”
“那就用手推子吧!”
“手推子多年不用,怕生锈夹住娃们头发。”
“能将就咱们就将就吧,你胡球给他们理理,反正娃们也不指望这找媳妇!”
阿P又一次没词儿啦,他从来没见过这样抠门、这样算计到骨头缝儿的女人!便磨磨蹭蹭地从抽屉里取出手推子,崭新的手推子依然铮亮。他装模作样地用嘴吹了吹,然后装作修理,悄悄把推子上的螺丝松了两把,故意让推子的尖齿不磨合。接着阿P开始开始工作了,他先用手推子夹住孩子的头发,随即轻轻往上一提——
“唉吆吆……疼!”这一次轮到“大羯子娃儿”把嘴巴撇到耳朵上。
阿P诡秘地一笑:“我说过吧,这手推子根本就用不成!”
中年女人叹了一口气,割心割肉似的表态:“算球了,十块就十块吧!娃们哪,本打算这十块钱让你们每人喝一碗新野胡辣汤,现在我只好挂你娃子们的‘料筒’了!”
阿P表面上绷着脸开始理发,心里却乐滋滋地在暗骂——我叫你能,我叫你尖!女人推说有事,丢下三个孩子,跨上自行车旋风一般飞了。
轮到第三个孩子理发时,小兰闲着无事,开始逗小不点儿们玩,她揶揄地问站在:“你们的妈妈在家里是从来连屁都舍不得放吧?”
后两个孩子听不懂小兰话音儿,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女人不是他们的妈妈,并指着第一个孩子,说是他的妈妈。小兰追问他们的妈妈在哪儿,俩孩子说他们爸妈没在家,在外挣了好多钱,将来要供他们上最好的大学。
小兰撇撇嘴对阿P小声说,八成这女人就是大老板们出高价雇用的保姆,真是越是有钱就越抠门儿!
这时,只见那个最大的孩子附在小兰的耳朵边嘀咕了一阵子,小兰的脸色惊得“刷——”地变了。等最后一个孩子理好发后,小兰讨好地对几个孩子说:“孩子们,饿了吧,走,阿姨领着你们去喝新野胡辣汤!”
孩子们欢天喜地跟着小兰走了。阿P却在纳闷儿:莫非小兰知道自己说错话得罪了人?说不定孩子们的父亲是黑社会混混?得罪这些爷们可不是闹着玩的!正在这时,中年女人风风火火地回到理发店。阿P见到自行车上又多了一个挂篓,挂篓里放了几个纸包包。
中年女人不见了孩子,惊愕地问阿P:“你把孩子们日鬼到哪儿去了?该不是就为十块钱把孩子匿起来了?”说着掏出十元钱塞给阿P。
阿P接过钱用埋怨的口气说:“是我那二百五媳妇吃错药了,领着几个孩子去喝什么胡辣汤,——理发带管饭,我这生意赚大发啦!”
女人坐下喘着气儿,直夸阿P面善,媳妇贤惠。接着他说:“日他奶,世上好人虽多,可是这坏家伙也总不会绝种!”
接着女人向阿P述说了事情的原委:后两个小不点是邻居阿顺的儿子,自己的男人与阿顺是挖煤的工友。前几天阿顺在煤矿被砸扁了,阿顺媳妇哭天呛地去料理后事,把公婆及两个孩子留给了她。最后她叹着气说:“可怜哪,俩卧病在床的老梆子加上俩活蹦乱跳的小崽子,老老少少、吃喝拉撒咱不管谁管?这不,挂篓里就是为阿顺老爸抓的中药。”
阿P听了,只觉得鼻子酸酸的,原来刚才电视新闻里说的就是阿顺家!他把十元钱又塞给女人:“嫂子,怨我今天不是东西!这样吧,我也没多大能耐,以后这仨‘羯子娃儿’再理发,我包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