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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上高一那年,姐姐参加了高考。在等待结果的那些日子,姐姐显得忧心忡忡,他知道:考上考不上,都不是个快乐的结果。家里实在太穷了,供姐姐上到高中,已经是个奇迹了。事实上,姐姐为了能上学,几乎用尽了全力。
在别人都拼了命学习时,姐姐去镇上批发了很多小食品,拿到各个寝室去卖。而夜深人静时,姐姐就站在女生宿舍厕所昏暗的灯下学习。
这些是他听班里的女生说的。听到这些话时,他的脸火辣辣的,仿佛姐姐做了什么丢脸的事。再回家,走那条长长的山路时,他便不理她,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任她在后面大声叫也不回头。
那一个暑假,姐姐除了做家务外,就是在绣一个门帘,五彩线是从姑姑家找来的,门帘是父亲穿破了的旧衬衫剪的。姐姐手很巧,描花绣凤,末了,还在右上角绣上了“理想之花”四个字。他知道姐姐最大的理想就是考出去,上大学。姐姐常常会眯着眼,望着弯弯的山路对他说:将来我要坐在很干净的办公室里工作,我会有很多书,还有,我会把爸妈还有你都带出去……
他撇了撇嘴,说,我干吗要你带出去。姐姐摸了他的头笑,是啊,我弟有志气,人家自己没准就到外国去了呢!
姐姐不漂亮,鼻子两边星星点点散布着雀斑,眉眼只能算是清秀,却有着乌黑的长辫子。姐姐说这番话时,眉眼间全是对未来的憧憬。他笑着说:姐,你怎么那么傻啊!
2
姐姐的通知书还是来了,尽管是个小小的师范,却是这个村子的第一个大学生。姐姐捧着通知书就开始哭,并从那一刻开始绝食,任谁劝也不听。
那些日子,他是恨姐姐的,他知道:如果姐姐去上大学,他就得退学,繁花似锦的前途就没了。学个师范,当个孩子王,自己顾得上自己就不错了,还带父母和他走出这个小山村,简直就是笑话!所以,他坚信自己才是这个家的救世主,只有他才应该去上大学。所以在姐姐绝食的那段日子,心里再怎么翻江倒海,他都不说“让姐姐去吧,我来供她”这句话。
父亲有一天吃饭时,突然把碗摔到地上,然后蹲到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母亲一边抹眼泪一边说:枝子,你这是想逼死你爸你妈呀?姐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良久,她说:妈,我可以自己供自己,两年以后,我还可以供弟弟。我保证。
母亲没命地打上去,供你这么大还供出冤家来了,你怎么就不能听听你爸你妈的话呀?
姐姐没有上成学。她跟着村里的女孩去了那个叫东莞的小城,他隐隐约约地知道村里的女孩在那里做什么,但他却不敢细想,因为他只能低头看自己脚下的路,他不敢也不能心有旁骛,他拼了命往那条叫成功的路上挤。他想:将来有了钱,他会好好报答她,一定。
春节,村里的女孩花枝招展地回来,大包小包地恨不得把商场都搬进村里来一样。只有姐姐还是拎着离家时的那个三角兜,里面装着两件换洗的衣服。姐姐的手起了很多茧子,洗手时,他看到她疼得直咧嘴。
母亲去了隔壁二婶家回来,脸上的笑就像被秋风扫了一样,无影无踪了。她说:隔壁的芦花给她妈买了金戒指,还给家里拿了5000块钱。
姐姐张了张嘴,好像想说什么,却又没说。他看见她眼里渐渐蓄了些泪,他叫了声妈,母亲才停住唠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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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没过初五就回东莞了。芦花说,枝子可傻了,有轻巧的来钱道儿她不干,偏偏去电子元件厂累死累活……他知道轻巧的挣钱道儿是什么,砰地关上门。他捂上了耳朵,村人是笑贫不笑娼的。心里不愿意姐姐做那种事,却也隐隐地希望姐姐拿更多的钱回来,只有那样,他上大学的希望才可以更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