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着寒光的刀定是锋利的。
这世界里有一种刀,它是由一种叫“悲伤”的材料铸成的。它挥舞着寒光劈向狂乱的人群,世界被肢解得粉碎。她挥向快乐的女人,劈开的一半是眼泪,另一半仍是眼泪;它又砍向男人,一半也许是眼泪,另一半却是一个含泪的女人。
当它劈向我的时候…….
(一)
在县城医院一张粗陋的病床上,父亲死死的攥着我的手。“大峰,我是最能挺的人,可我实在受不了,让我起来,疼!啊,呜……”。我克制自己不和他说话,用力的按着他。医生轻蹑的走进来,换上新的药水,临走时嘱咐:“千万不能让病人动,会增加他的颅内出血量,看好脉搏器”。“好的”我答到。父亲又动了,我费力的摁住他的肩膀。
门又开了,是弟弟。“大哥,妈刚回来,让你出去说话,我来看着”。我一脸疑惑的推门出去。母亲在走廊尽头的窗户那站着,我一边走一边注视着她。她瘦了很多。路灯透过窗户照进来,使她现得有些佝偻。是啊,和父亲一起下岗后,每天她都和父亲骑着摩托带着大筐去三四十里外的河边上鱼,回来还要在市场蹲着卖一天,折腾的。此刻,心里不清楚是一种什么滋味。“妈,什么事啊?”“大峰,你今天这么忙着回来没耽误你实习吧,本来不想告诉你,可你爸那样,我怕……还好现在多少稳定了,你实习怎么样……”我猜到了,她绕着弯子说来说去是想到了我的学费。我估计她刚才是出去借钱了。“妈,说这些干啥,我爸这样我晚些回学校,留下护理他”。说完转身我就向病房走去,可我感到了,母亲在我后面哭了。
第二天母亲又消失了一整天。晚上回来才知道她去了一个乡下的亲属家,挪来了两千元钱。“说什么也不能让你爸断药啊!我看到她说这话时执着甚至略带些孩童气的表情,心里又涌起了一种不清楚的滋味。
父亲的药费转眼就把这两千元预付光了。父亲只能吃流食,于是母亲就去医院附近的小吃和粥铺给父亲赊粥,至于我们娘仨就是嚼方便面就着馒头(提前买的)。我真的很难想象得到,一个50多岁的女人,每天拿着饭盒去看人家的脸色赊粥时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每天母亲捧着饭盒回来,我的眼泪总是忍不住要下来,真的忍不住。可这样也没熬过多久,终于有一天母亲拎着空饭盒回来了,谁能容忍的了干赊不还的主呢?我们的“干粮”也要断了。母亲呆呆的坐在那看着深睡的父亲。外面下起了雪,我和母亲都默默无语。
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充斥着我。在纷纷扬扬的大雪里一个人走着。脑子里涌现了很多对这个世道古怪的念头。天渐渐黑了下来,不知不觉又走回了医院。打开病房的门,父亲还在睡,母亲也倚在椅子上睡着了,手里还拿着一个汤勺。在病桌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黑米粥……“妈,你到床上睡,你又赊来粥了?”母亲却起身出去了,没有回答我。
以后每天父亲又恢复了流食,我们也有了新的“干粮”。我总是追问母亲从哪里赊来的还是又借到了钱,她总是不说话。
一天下午,我正在给父亲按摩瘫痪的身子,母亲在一边洗着被单。一个护士推门进来。冲着母亲说:“大姐,你来一趟”。母亲紧忙就出去了,她手上有水,出去时门没关紧。护士的话音从楼道里传进来——“大姐,一个患者肝癌晚期,家里有的是钱,就是要输血多保几天命,上次你输完了让我有这事再通知你,这次你的血型也正好……”听到这话的一刻,我愣住了,猛然间好象明白了什么,泪水一下喷出来,疯一样跑出去。“妈!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