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冬雪飘舞的清晨,住在乡下的母亲突然打来电话,说嘴和脸感觉到有些不太舒服,怕是患上了面部神经瘫痪,问我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放下电话的我急忙揣上钱向老家赶,这时儿子追了出来,嚷着也要去。拗他不过,只好叫上妻子同行。
去县城医院的公共汽车上,儿子显得异常高兴,叽叽喳喳地围着我和妻子问个不停。而母亲只是默默地望着车窗外,一路无语。
坐在身边的妻子用脚蹭了我一下,朝我使了个眼色。我知道,妻子是担心年迈的母亲受了冷落心里不舒服。
我轻轻地握住了母亲粗糙的双手,低声地宽慰着:“妈,没事,看看医生就会好起来的!”母亲移动了一下身体,紧紧地靠在了我的肩膀上,像个孩子似的笑着对我说:“妈知道,你不用担心!”此时,我才意识到,一生勤劳要强惯了的母亲可能是真的老了。要不然,她又怎么会轻易地就来“麻烦”我呢?前年母亲在赶集骑自行车时不小心摔折了腿,直到伤好她都没对工作繁忙的我提起过只言片语。而如今的母亲大凡有事,哪怕是家里购买一个价值不过十元的方凳都会先征求我的意见。我知道,母亲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对我任何生活琐事都会细心安排的母亲了,她早已习惯了顺从儿子。想到这里,我仔细端详起母亲来:满头的华发不知何时在她的头上“安家落户”,曾经光滑的脸庞上也布満了皱纹。我才相信,母亲是真的老了。
“吱”的一声,车子到站了。我忙搀扶起步履颤微的母亲下车。儿子的小手紧紧的拉着妻子,跟随在我的身后。
七串八拐后,好不容易来到了医院。母亲气喘吁吁地对我说:“儿啊,歇会儿吧,妈实在是走不动了!”我扶母亲来到医院的长廊里找个位置坐了下来。儿子围绕在我们的身边跑来跑去,像一只在眼前飞舞的蝴蝶。
看着往来屑屑地身穿白大褂的医生们,我的思绪又飘回到了遥远的童年。那年,父亲正在离家几十公里外的乡中学当民办教师。十岁的我由母亲照料。也是一个冬雪纷飞的时节,一天深夜,我突然发起了高烧。劳累了一天的母亲二话没说,背起我就向离家十多里外的村卫生室奔去。当母亲深一脚浅一脚用她那赢弱的身躯背着我到达村卫生室时,全身早已被汗水湿透了。现在想来,母亲当年能够冒着寒风顶着大雪,克服生来就对黑暗的恐惧,身负近八十斤的儿子一路小跑的奔向十几里外的卫生室,这里面该蕴含着怎样的犊子情深,该有一种怎样伟大母爱的人才能做到的啊!
“妈妈,妈妈,那里没人了!”我飘飞的思绪在儿子清脆的呼唤下回到了眼前的现实。顺着儿子所指的方向望去,挂号处果然一个人也没有了。
于是,我扶起了母亲,小心地牵着她的手;妻子也唤来了儿子,紧紧拉着他胖乎乎的小手。我和母亲在前,儿子和妻子在后,一步一步地走向不远处的挂号窗口。我和妻子都走得很认真,因为我们都已经长大,懂得了什么叫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