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20岁了,已经半年没有回家看妈妈。
“而妈妈40岁了。妈妈如果可以活100岁的话,那么,妈妈还可以再活60年。
“如果我再这样半年回家看她一次。60×2=?
“我这一生,妈妈这一世,就只有120次机会见面了。”
当永哲看到这则小小的算术题的时候,他不可抑制心里的酸楚,很少流泪的他终于泪湿眼眶——我的妈妈28岁生下我,如今快60岁了,妈妈的身体总不好,能活到100岁吗?”
永哲已经有两年没回老家过年了。不是他不想回老家过年,而是一到年关的时候,他心里就发堵。自己的状况着实让人失望,有点“无颜见江东父老”之感。这个两室一厅的房子,是他与同事炎一起合租的,月房租3600元,他与炎一人一半。房东刚来收走3个月的房租,5400元,属于他交的那一半。房东走后他就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那盏吸顶灯出神。
已经快30挂零的人了,至今似乎还一无所有。大学毕业快5年了,说起来也还算个外企白领,每天西装笔挺地出入写字楼,在上司面前精神饱满地工作着,在客户面前绅士洒脱地微笑着,只有当加班深夜回到出租屋卸下厚厚的伪装之时,才显出自己心灵的脆弱与虚无。
他竭力想每个月多存几个钱,可是他也不知为何,自己的收入也不能算低了,但就是存不下多少钱。房租该交吧?水电费要付吧?饭要吃吧?交通费要吧?电话费要吧?衣服要添置吧?基本人情、基本交际免不了吧?等等,月初还显得鼓鼓的荷包,还不到下次发薪就差不多告急了,那钞票似乎长了腿似的自己会开溜。永哲没法,干脆一发薪,先不管三七二十一存两千再说。然而永哲拿着薄薄的两千元,再环视公司四周耸立的高楼时,立刻有一种要窒息的感觉,这两千块怕连一个老鼠洞大的地方也买不到吧。
永哲想打电话回家,也怕打电话回家。父亲已经年过60了,母亲也快60了,两个姐姐嫁到邻村去了,不算远,但都努力应付着自己的那份日子,没有多少余力照顾父母。身子已经佝偻的父母还种着田地,每次想到苍颜白发的父母顶着烈日在田地里劳作,永哲都感觉胸口有一股酸酸的热流冲上来,他拼命压着才将它逼回去。
母亲就揪心着永哲的终身大事。说实话,永哲长得也还算挺拔,工作也还体面,然而他的“无保户”(没有保障)身份让他几次刚萌芽的恋情都无疾而终。他终于灰心了,遇到自己心仪的姑娘也退避三舍。
眼看着又要过年了,说实话,每年一到这时候永哲就头大,那一年他排了一天一夜的队,半夜都不敢离开火车站,到最后都没买到票。可是不回去这一年到头父母都看不到自己,母亲一打电话声音就哽咽。永哲想过把父母接过来住几天,但又否定了。假期行路难,父母年纪大了又没什么文化,路上万一有个子丑寅卯的可怎么好?再说看到儿子孑然一身的境况,恐怕二老的心里也不是滋味;还有假期里什么都涨价,那路费肯定也得大涨,这一来一回花的钱,估计父母得牙疼好一阵子。
他想起那首小诗来了:“如果你爱一个人,就送他到北上广,因为北上广是天堂。如果你恨一个人,也送他到北上广,因为北上广是地狱。”天堂与地狱之间,隔着那道忘川河,永哲坚信,他在这座繁华都市的每一次努力和打拼,都是他用力从地狱向天堂的方向一寸寸泅渡。
但是,永哲想,忘川河水深且急,我会泅渡得很艰难,那样与妈妈相见的机会就更少了。妈妈快60岁了,这一生,还能与妈妈再见面多少次呢?
不能见面,就多听听妈妈的声音吧。永哲拿起手机,摁下那串熟悉的号码:“妈妈,您身体好吗?妈您年纪大了,别不舍得买点好的吃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