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我的爱人巍巍从企业退休后,想做一点小生意。养花种草是我们共同的喜好,商量再三,我们决定开间花店。
花店的生意倒还好,只是搭进去了我全部的业余时间。周末不是进货,就是种花、送花、挖土。更让人头疼的是,每次整理完都要淘汰一些卖相不佳的花草,积累多了,真為它们的去处发愁。
一次周末去看望母亲,我顺手挑了两盆卖相欠佳的长寿花。巍巍见了嗔怪我小气,催着我去另换两盆茂盛的来。我却想着母亲没有养花的经验,可以用这两盆试下手,就坚持着没换。
没想到母亲见了长寿花,没有丝毫嫌弃,爱不释手地不知该放在哪里,犹豫再三,才把长寿花放在了客厅最显眼的电视柜上。
母亲住的楼房建于上世纪末,面积不大,却是南北通透。父亲病逝后,她独居在此处。
花店淘汰下来的花草陆续被送到母亲家,渐渐地,花草占据了越来越多的空间。南北两个窗台和阳台已高高低低、错落有致地摆满了花草,叶片稀疏的绿萝,奄奄一息的杜鹃,枯枝败叶的三角梅、丽格海棠。
母亲侍弄花草的日子里,我常常在睡梦中被电话铃声吵醒。每次花出了问题,母亲总是问我该如何“医治”。开始我没当回事,就拿一些常识去搪塞她。比如我告诉母亲,浇自来水要沉淀几日,不然里面的氯气和化学物质会让花中毒而死。等我再去看母亲时,就发现阳台上多了一只水桶,里面装了满满的水。有盆花儿刚冒了点绿芽就枯萎了,母亲问我要不要上肥,我怕她又要张罗着买肥料,就说弄点沤熟的淘米水浇上就行,下次就发现阳台水桶边多了一个脸盆,里面必定是淘米水了。
几次过后,我不敢随便解答她的疑问了,而是了解清楚后再告诉她解决的办法。
电话渐渐地少了,花草也越长越好。绿萝在不知不觉间长出了新叶,杜鹃光秃的枝头上发出了新芽,丽格海棠的梢头吐出了花苞,三角梅耷拉的脑袋也慢慢地挺立起来,在母亲的照料下,花草们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
春天有各色的海棠、月季,夏天有茉莉、扶桑,秋天有长寿花、三角梅,冬天有蟹爪兰、杜鹃。巍巍看得喜不自禁,拿起手机拍来拍去,还发到朋友圈显摆,取名:母亲的花园。有人抱怨花难养,她就打开手机让顾客看看母亲的花园。
我和巍巍是重组家庭,几年磨合下来,母亲和巍巍从生疏到熟悉,现在已经培养出了信任。
母亲养花后,每逢周末,巍巍都会帮着打理花园。婆媳间关于养花的话题便似一条涓涓流淌的溪流,曲折而绵长,从花事一路辗转到别的话题,现在两人如同亲生母女般无话不谈了。
让我高兴的是,母亲的精神也越来越好了。父亲去世后,母亲搬到弟弟家生活了一段时间。弟弟忙于工作,母亲常常一人留守家中,陌生的环境,让她变得愈加寂寞。
四年前,我将她的旧房子装修一新,安装了取暖的壁挂炉,母亲又搬回了老宅。有了花园之后,她有了新的寄托,每天一大早就伺弄她的花草,浇水、施肥、修枝、剪叶,乐此不疲。
母亲是那种关起门来过日子的个性,十多年来,她自给自足,不给别人添麻烦。屋内的花园却打破了这份寂静。
阳台盛开着喇叭花一样的飘香藤、火焰一般的三角梅、色彩各异的海棠,引得楼下的邻居们驻足品评赞叹。有邻居敲开她的房门来一探究竟,接着,邻居们又带着自己的好友前来参观。甚至有些人想要讨几盆花回去。母亲有些不舍,又不想破坏邻里之间的关系。我劝她剪下些月季、茉莉、三角梅的枝条送给大家扦插试种,母亲高兴地接受了我的建议。
冬日的阳光明媚而温暖,母亲的花园里生机一片,木槿、蟹爪兰、杜鹃开得灿烂夺目。母亲和巍巍继续聊着关于养花育人的话题,我也开始给花木修枝剪叶,做好入室的准备。一个小小的花园,成就了一个温暖的家,愿母亲的花园永远繁花似锦,欣欣向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