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14岁那年,父亲的生命终于耗尽,临终时一句:再癫再傻也是你的亲娘!让这个贫弱的少年从此背负着郑重的承诺,带着既癫又傻的母亲,他踏上艰难的求学之路,并一直对外保守着秘密。
忠厚的陶荣初对妻子没有嫌弃,白天去食堂做饭时,把她带在身边照看着,晚上让她睡在自己旁边,生怕出现半点闪失。刚开始失去记忆的王良佳,却把陶荣初当成陌生人,时间一长,对陶荣初又十分依赖,一会看不到他就哇哇大叫。为了挣钱给妻子治病和供一双儿女读书,陶荣初每天除做好全校六百五十多名师生的饭菜,还在学校附近的新开塘租了5亩水田耕作。两年下来,刚过40岁的陶荣初就白了头、驼了背。
陶星和姐姐心疼父亲,他们不但发奋学习,还争相照顾母亲,抢着洗衣做饭,尽量减轻父亲的负担。看着这一双懂事的儿女,陶荣初内心是温暖、欣慰的。
可是祸不单行。两年后的一天,陶荣初正在食堂忙碌时,突然感到胃部疼痛,大汗淋漓,最后竟大口大口地吐血,昏倒在灶台边。陶荣初去医院看病后被确诊为胃癌晚期,最多只能撑三四个月了。当他得知自己的病情之后,这个很少流泪的汉子哭着说:“我走了,我那糊涂的病妻怎么办?还有我那一双儿女,他们都还在念书啊。”病房里的其他人听了都落下了同情的眼泪。
当时,陶平在读高三,还有两个月就要参加高考了,陶星在读初二。考虑到两个孩子的前程,陶荣初说什么也不肯住院治疗,只买了点止痛药,就回到了家里。他压抑着最大的痛苦,暗中与病魔抗争着,希望老天能够让他多活些日子,至少让他看到女儿接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
两个月后,陶平参加了高考,达到了本科录取线,而陶星参加了湖南省中小学电脑制作大赛,获得了二等奖。那一段时间,两人在家里整天乐呵呵的,并不知道他们的父亲生命已将要耗尽。一天,当姐弟俩从县城回到家时,发现母亲围着床边跑来跑去,嘴里不停地乱叫,而父亲在床上拼命地挣扎,鲜血大口大口地涌出,姐弟俩吓呆了,赶紧推父亲去医院。
经过抢救,陶荣初暂时脱离了危险。直到这时,陶星和姐姐才知道父亲得了癌症,所剩的日子只能按天计算。听了医生的话,姐弟俩不禁失声痛哭。
几天后,陶荣初在一次昏迷中醒来后,感到自己快不行了,无力地拉着陶星的手,断断续续地说:“陶星,爸爸要走了,可我舍不得你和你姐姐啊,更放心不下你们的傻妈妈!我一走,你姐姐肯定上不成大学了,希望只能寄托在你身上了。姐姐总是要嫁人的,你将来要是考上了大学,娶了媳妇,千万别嫌弃你妈,她再聋再哑再癫再傻,也是你的亲娘。她活着,你要让她有口饭吃,死了,你就把她跟我埋在一起。你年纪虽然还小,但你是个男人,爸爸这些话也算是对你的临终交待,你千万别让爸爸失望啊……”陶星虽然年纪小,但也明白这些话的分量,呜咽着回答:“爸,您的病会好的,您不会死的……”陶荣初咽下最后一口气走了。陶平和陶星哭得异常伤心,王良佳见丈夫“没了”,也跟着一双儿女嚎啕大哭。
带疯癫的母亲去上学
父亲去世后,家里已欠债二万多元,姐姐陶平决定不再上大学,找同学和亲友借了一千元,去外地学习电脑编程技术。为让姐姐能安心在市里学习电脑技术,陶星接过了照顾母亲的重任。
陶星还有几个月就要初中毕业了。每天,他天不亮就起床,做好早饭后,服侍母亲穿衣洗脸吃饭,然后匆匆忙忙地跑去上学,放学后也是一路小跑回家。白天,母亲喜欢到处乱跑,却从不知道回来,因此陶星放学后常常要先去找她。一天下午放学后,母亲又不见了,陶星找了一个多小时,天快黑的时候,才在父亲的坟地里找到她。
晚上,陶星经常要在安顿好母亲入睡后,才能打开课本。母亲偏又爱在夜深人静时发病,陶星一直跟她同睡一张床,每当她发病抽搐,他就从睡梦中惊醒,然后赶紧起床给母亲喂药。在课堂上,陶星时常会走神,担心母亲发病摔伤。一天下午,正在上课的他突然被邻居喊回家,说他母亲又发病了。等陶星赶回家,看到母亲摔倒在楼梯间里昏迷不醒,头皮磕破了,血流了一地,吓得他背着母亲没命地往医院跑。可是,他还是个15岁的少年,路上几次跌倒,他用自己柔软的身体,挡着母亲不摔在地下,自己却摔得鼻青脸肿。
母亲病情稳定时,会用她的下巴靠着陶星的头,以示对儿子的依赖,这也是陶星感到最安慰和幸福的时刻。但在她神志不清、意识模糊时,就会暴躁地哇哇大叫,抓住陶星一顿乱打。每当这时,陶星就拼命地抱住母亲,任由她打。一天中午,母亲突然再次暴躁起来,她抓起砧板上的菜刀向正在择菜的陶星砍去。刀砍在陶星的右手手臂上,鲜血喷涌而出,痛得他脸色惨白。陶星捂着伤口,哭着说:“妈妈,你干吗要砍我?我是你的儿子啊!是不是我对你不好?那我去跟爸爸赔罪吧!”母亲一听陶星说到“爸爸”,马上就扔掉刀子,望着他流血的伤口,还伸出一只手替他擦着眼泪,嘴里发出“呵!呵!”的声音,接着就又把头靠在陶星的怀里。以后母亲再打他时,陶星就喊“爸爸”,这一招似乎很凑效,母亲马上安静下来不再打他,自己像一滩泥一样躺倒在地上。
在尽心尽力地照顾母亲的同时,陶星却没有拉下功课。2005年,他考上了岳阳县第三中学。三中地处岳阳县新墙镇,离老家新开镇比较远,这让陶星感到很为难。自己离家到三中求学,把母亲一个人丢在家里,他怎么能放心呢?他左思右想,并征得姐姐的同意之后,决定带着母亲去上高中!
9月,陶星带着从亲戚家借来的一千九百元,来到中学报到。在交了一学期的学费后,他花六十元钱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简陋的民房。母亲似乎对这个陌生的地方充满好奇,手使劲地拍着床铺,冲陶星哇哇地叫着。陶星帮母亲洗好脚,把她安置到床上,明知她听不见,还是大着声说:“妈,以后我们就住在这儿了。您别嫌这儿简陋,也不要像在老家那样到处乱跑,好吗?”母亲似懂非懂地笑着。陶星仍和母亲睡一张床,为不让她动,晚上把她的脚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