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闲来无事突然就想给大家讲一个故事关于一个我从未谋面却又感觉无比熟悉的人每每想到她我便会感到温暖在我心中升腾。那么我便给大家讲一讲那个80年代的爱情。
——————————————
我是一个很喜欢和人讲故事的人有时讲别人的故事有时讲自己的故事一讲就停不下来。而她是一个很喜欢听故事的人一听就停不下来而且经常喜欢把自己代入到别人的故事里难以自拔。记得有一次我给她讲我姥爷和姥姥的爱情故事她就把她自己代入到了我姥姥的角色一个故事听下来哭的梨花带雨。由于我学的专业事情比较多也比较累经常不能随她的意愿在她想听故事的时候讲给她听所以几乎我所有的空闲时间都用在了给她讲故事上温暖的午后安静的深夜旅行的路上等等。她有时也会问我说这么天天缠着我给她讲故事会不会感到厌烦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笑着捏一下她略微有些婴儿肥的脸说可能是我上辈子欠了你很多吧所以现在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想和你分享这辈子我遇到的听到的所有的事。而她不管听多少次总是会开心的笑左边脸上浮现出一个小酒窝这便是我心中最美的风景。
和她认识是在我一个朋友的生日聚餐上她喝多了软绵绵的靠在我身上说实话我不是故意想占她便宜我想要躲开结果她抓着我又靠过来后来问她记不记得这些她说她当时头晕的厉害一心只想找个东西当枕头…
一个星期以后在我快要忘记她这个人的时候她又出现了。那天是在图书馆我正在翻看一些资料隐约听见咨询台有人在争论着什么本来也没想注意但是总是感觉这个声音有些熟悉便看了一眼于是就看见她一边用蹩脚的英语解释我们当时本科在同一所英国的大学留学一边张牙舞爪地和工作人员比划着什么。原来她预约的一本书被其他人直接拿走了她在和工作人员交涉看是否能要回来但是由于她解释的十分委婉间接导致人家工作人员根本不知道她是要干什么。在我帮她交涉了一阵后书成功的没有要回来…这也没办法虽然是图书馆工作人员的失误但书已经借出去了而且也不是借书的人的错也是没有办法。可这把她气得够呛拉着我到图书馆外面透气我看她一脸不开心的表情也是觉得好笑于是打趣地问她要不要来跟烟消消气没想到她一把拿过我刚点燃的烟猛的吸了一大口。我惊了原来她会抽烟但是她根本没有吸到肺里而是在嘴里憋了一会整个脸憋的像一个气蛤蟆然后直接把烟吐了出来第一口还没吐完于是又吐了一点。没有吸入肺里的烟吐出来是一团一团的所以她当时就像是被雷击的人吐烟一样还眯起一只眼用手扇了扇原谅我当时真的忍不住笑了。
自此我算是和她熟了起来但是也没有什么别的心思。要说我是怎么爱上她的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感情在慢慢的相处中就慢慢累积了起来。她特别喜欢在图书馆读书每次都是在同一个位置一个靠近窗子的角落里周围被老旧的书柜包围着满满都是书香气息如果不是她带我过去我都不知道那里还有一个位置。她说她很讨厌在看书的时候有人打扰她所以才找了这么一个桃花源一般的位置我笑着说那我以后可以在这和你一起远离世俗吗没想到她的脸竟然红了小声地说随便你。从此以后那个小小的角落便成了我俩的专属位置我们在那一起读书一起学习一起交流感想和观点。当时的我很迟钝从来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爱情的感觉是什么那个时候我只知道我很快乐。
图书馆的旁边有一个咖啡馆每次看书看累了我们便会去那里买一杯咖啡然后一起坐在图书馆门口的草坪上给对方讲自己的故事。她有一个美满的家庭母亲是大户人家父亲是一个学者母亲在学校里认识了她的父亲据说是一见钟情她说她的母亲曾跟她说第一眼见到她父亲时内心就已经确定这辈子在等的人就是他。我说那你父亲当时一定是一个十分耀眼的人吧她摇了摇头说父亲当时只是一个专注于历史典籍的木头在学校里不显山不漏水长得也不是很帅而母亲当时在本地可是真正的大家闺秀长得也很漂亮来母亲家提亲的人都能排几条街了可以说第一眼看他根本配不上母亲。我说那你母亲是怎么看上你父亲的难道真的是上辈子的缘分她看着我笑了说她也不知道可能真的是上辈子种下的情根吧。她顿了顿定睛看着我说你相信缘分吗我忽然发现我竟然没法和她对视我沉默了很久而她也沉默着等着我的回答。天空上飞过一群不知名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着我低头看着满是英伦风格的咖啡杯中安静的咖啡说我信。然后我抬起头看见了她嘴角的微笑她转过头去轻轻地撩了撩头发看着她的侧脸那一刻我清楚的听到了我的心跳。
她喜欢雨用她的话说雨是最能体现诗意的东西。英国的天气是多雨的经常毫无预兆的就飘起了绵绵的细雨每当这种时候她都会放下手中的书凝视着窗外。而我在认识她以后也喜欢上了雨在她凝视窗外的雨时我便凝视着她。有一次我看的出神她转过头来我也没有发现她笑着说看着我干什么我的脸上有什么吗我这才反应过来慌忙移开视线但一时竟不知该往哪看连说话都结巴了没..没什么…我…我想问题想出神了。她哈哈地笑了而我更加的不知所措。她说外面的雨好美而我在心里默默地说比雨更美的是你。那一天我发现我爱上了她。
她喜欢读仓央嘉措的诗她说她可以在仓央嘉措的诗里感受到不愿被束缚的灵魂。每次在图书馆见到她旁边总会有一本仓央嘉措诗集。我曾给她解释说其实我们现在读的很多美丽的诗都不是仓央嘉措本人写的只是世人感叹于他的才情与人生而强加在他身上真正的仓央嘉措我们都无从了解。而她的回答却令我惊讶她说何尝不是呢我们无法去真正了解一个埋没在历史中的人我们又不是历史学家仓央嘉措于我们来说只是一个代号活着的人需要这样一个代号来寄托情怀所以不管这些诗到底是谁写的它们代表的都是这个世间人们心中完美的仓央嘉措。听了她的话我笑了她说你笑什么我说没想到你个丫头片子还能想的这么深。她也笑了非要给我读一首诗于是我安静的坐在图书馆门口洒满阳光的草坪上听着她淡淡的声音
那一刻我升起风马不为乞福只为守候你的到来
那一天闭目在经殿香雾中蓦然听见你颂经中的真言
那一日垒起玛尼堆不为修德只为投下心湖的石子
那一夜我听了一宿梵唱不为参悟只为寻你的一丝气息
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生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那一瞬我飞升成仙不为长生只为佑你平安喜乐
温暖的阳光下我轻轻地吻了她我的达娃卓玛。
她没有拒绝我的吻而是低着头手中拽着衣角安静的像是做了错事的孩子。我看着她她的脸红的像熟透的苹果我感到我的心跳似乎停止了。在那个牵牵手便要托付终身的年代这一吻就代表着一辈子的不离不弃。我轻轻地抱着她对她说出了那如此简单却代表了一切的三个字我爱你。
从此以后她便是我唯一的牵挂。
她是一个十分感性的人情绪来的很快走的也很快一些很小的事情都可以深深触动她敏感的神经。记得有一次夜里3点多我在睡梦中被敲门声惊醒当听到她略带哭腔的声音时本来头昏脑涨的我瞬间清醒了过来。她说想要跟我聊一聊我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很严肃认真的听。原来是她的一个好朋友失恋了跑到她那和她哭诉结果她劝着劝着把她自己也给劝哭了劝完了感觉心里特别堵也睡不着觉于是就想和我聊聊天。她问我爱情是什么这可把我给问住了。我想了想于我而言爱情便是你在哪里那么我的家就在哪里。不需要什么山盟海誓你在前面蹦蹦跳跳地走着我在后面安静地跟着我很幸福这是我们年轻的爱情。她又问那等到我们不年轻的时候呢。我说到了那时我愿牵着你变得粗糙的手轻抚你面容上的皱纹轻吻你的嘴角带你去看落日带你重新去走我们这一世一起走过的沧海桑田。她的脸上还挂着泪水人却笑了她说你只是在哄我吧我说我愿意这样一辈子哄着你。
她的身体不是很好不能剧烈的运动她说她小学有一次上体育课的时候老师叫他们跑步结果她刚跑完一圈就摔倒在地不省人事当时可把老师吓坏了送到医院抢救了好几个小时医生说她心脏比较脆弱以后不能有任何剧烈的刺激。从此以后她就再也没上过体育课也没有再参加过班级的任何课外活动或者打扫卫生。我听了她的心脏不好问她为什么那天还要喝这么多酒她不以为然说生在这世间如果不能体会这红尘里的灯红酒绿那还不如安静的死去。我气得拍了一下她的头说你还装文艺以后不准再喝酒要喝也要我在你身边陪着你。她笑呵呵地直点头说知道啦知道啦。
她的生活充满了诗意她喜欢在阳光明媚的午后读一首诗歌喜欢在月光皎洁的夜晚喝一杯红酒。她的乐观时刻感染着我我不止一次的感谢上苍感谢它给我送来了一个天使让我的生活从此有了牵挂。
大学毕业以后我们一起去苏格兰旅行。我们走过了很多风景爱丁堡城堡的宏伟高地山湖的壮丽尼斯湖水怪的传说苏格兰乡村的安宁。最后在苏格兰一个小镇里的一片花田里我向她求婚了。我问她愿不愿意陪我走过这一世的风风雨雨看这一路最美丽的风景她轻轻的微笑清澈的眼睛看着我她说她愿意。
———————————-
以上是我以我父亲为第一人称叙述的而那个父亲口中的她便是我的母亲。这些都是父亲在和我聊天时告诉我的我也加上了一些自己的想象。
父母都是1966年生的在80年代大学时赶上了改革开放带来的第一波留学浪潮。当时大批的精英被公派到国外各个大学留学而父母则刚好被派到了同一所英国大学。父亲经常念叨说这一切都是缘分只属于他和母亲的缘分。父母毕业后便留在了英国但是父亲说不能忘本而且祖国的文化是全世界最为博大精深的所以我在高中之前的学习都是在祖国完成的直到初中以后父亲才把我接到英国和他一起生活。
在国内我一直是和姥姥姥爷住在一起我还有两个舅舅而我一直感觉大舅对我很有意见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有一次过年大舅喝醉了竟然靠在墙上大声的哭了起来我不知道为什么便去扶他但他却一把把我推开说你父亲那个混蛋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他活着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推开后只是哇哇的哭。而姥姥把我抱起流着泪安慰着我姥爷则和二舅拉着大舅把他扶去休息。我问姥姥大舅怎么了而姥姥只是流泪只是安慰着我没有事。
直到我被父亲接去英国在和父亲的交流中我才知道为什么。
在和我父亲结婚以后母亲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医生曾告诫母亲如果生育的话会有很大的风险对于这些母亲难以接受但父亲却安慰她说他可以接受没有孩子领养一个也可以但不能接受失去母亲。由于父亲家接受的是西方的教育所以思想很先进开放对此都是可以接受的。
但是母亲却执意要为父亲生下一个孩子她说父亲让她对于爱情的一切幻想都变成了现实而她要给父亲一个家她想要当一个母亲哪怕冒着极大的风险。父亲拗不过母亲最终母亲还是怀上了我。
母亲怀着我的那段时间父亲说他每天都在祈祷希望能够顺利的产下孩子而母亲则沉浸在将为人母的喜悦中天性乐观的她对自己丝毫不担心。但随着产期的临近母亲的身体越来越虚弱。父亲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母亲早产。母亲被推入手术室的时候拉住父亲对他说无论如何都要把孩子生下来。父亲说他一辈子都没有那么过那样不祥的预感他从来不信什么神明但那一晚他在手术室外一直是跪在地上祈祷着。由于母亲太虚弱无法顺产所以只有选择剖腹产。然而由于剖腹产对母亲的身体造成的损害很大无论哪一个母亲都有可能无法坚持所以医生要求父亲签字才能进行手术。父亲说他的手在签字时几乎握不住笔他的焦虑达到了极点。
现实不同于童话的一点就是现实往往不能随人愿。最终母亲为了生下我耗尽了所有的生命力。父亲说当他听到母亲的生命只剩下几分钟时他的世界瞬间崩塌他在那一瞬间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为什么还要在这个世界上活着。他来到母亲身边将医生怀中的我接过来放在母亲身边母亲虚弱的微笑着只说了一句对不起。而父亲早已泪流满面他俯身亲吻了母亲伴着苦涩的泪水他说那是他最长的一吻也是最深情的一吻之后他一生的所爱便随着泪水消散而去。
20多岁的父亲一夜白头。父亲说他第一眼看到医生怀中的我时内心全部都是恨意但他看到我和母亲躺在一起看到母亲的微笑以后却感到了母亲生命在我身上的延续我代替母亲继续在这个世界存在着在他的身边存在着。
父亲很喜欢和我说他和母亲年轻时的事每每这时都会不自觉地微笑。于我来说母亲只是存在于那一本本旧相册和想象中我没有办法也没有机会去感受母亲的好但每次从父亲的叙述中我能深深体会到母亲在父亲心中的地位。很多次深夜我起来上厕所都会发现父亲一个人在客厅抽着烟发呆眼睛里闪烁着泪水。很多人都劝父亲再娶就连姥姥姥爷都同意父亲如果遇到合适的可以再娶可父亲都谢绝了。父亲说他的爱是有限的而他有限的爱已经全部给了母亲他已经没有再爱的能力了。
母亲去世后父亲最常去的地方就变成了母亲安息的墓园。每次在母亲的墓碑前父亲都会轻轻抚摸母亲的照片那上面年轻美丽的母亲微笑地看着我和父亲。这是用自己的生命造就我的人这是父亲一辈子深爱的人。
父亲曾在喝醉时问我“你知道这个世界上什么是最痛苦的吗”我想到了周星驰曾在电影里说过“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放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直到失去的时候我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父亲说你懂个屁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是我老了你却依然年轻着。
我经常在想到底爱情有多大的力量可以让父亲宁愿一辈子独守空房也不愿去爱第二个人我们这个时代还有没有这样的爱情我无法得到答案。
我向往父母的那个时代向往他们的爱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