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跟着斗牛场老板离开家的时候，他妻小哭得梨花带雨。斗牛士被牛的犄角生生捅死的消息在村子里已经不胫而走，他这一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隔三岔五，他都往家里带回很多食物，在以前，一天能吃饱一顿肚子都是奢侈。妻小的脸上依旧没有笑容，这些食物，都是他用生命在抵换。
有一天，村子里都在议论着斗牛场的事情，上前一打听才知道，斗牛场出了事。她当场晕厥，醒来时看到他的面庞，哭得死去活来。
以后不要再去那里了，我只想过平淡的生活。她依偎在他怀里，央求。
他嘴角勾笑，不言语。不去做斗牛士，一家老小温饱都成问题。
斗牛场老板几经波折，又搞来一头蛮牛，这头牛要比上一头老态龙钟的牛健硕得多，入场卷价格又翻了一番。
圆形斗牛场里座无虚席，只见它的两只犄角，像两把锋利的弯刀；两只瞪得圆鼓鼓的眼，满是血丝；两只前蹄不停的扒拉着地面，扬起阵阵的尘埃；尾巴毛发浓密，那是有力气的象征。
铁栅栏一开……
它顿时四蹄发力，狠蹬地面，身后扬起阵阵风尘，他手上挥舞的那面红布明显诱起它满腔的怒气。
一个轻盈的闪腰，继而随手扬鞭，它扑了个空，一道血印留在后臀上方，鲜血慢慢渗透出来。台上的观众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圣斗牛士果然名不虚传。
它急速转弯，狠狠低下头，扬起那对锋利的触角，疾风奔腾向他而去。
一个灵活的鱼跃，它又扑了个空，一道红叉印深深烙在身上。观众席上开始有过半的人起身鼓掌，致敬这位斗牛英雄。
它不顾后臀处疼痛，再次扬蹄而上，铃铛眼里布满杀气，嘶叫声弥漫在斗牛场上空。突然，他小腹剧痛，整个身子开始哆嗦起来，观众们只顾着呐喊，全然没有估计到他额头渗出的豆大汗珠。
他咬咬牙，缓慢挪动着步子，希望到时候动作不那么僵硬，只怕慢了半拍，自己就会命悬一线。
小腹里如千刀万刃在刮着，他还是没能坚持住，双手捂腹蹲了下去。
观众席上开始出现惊呼声，眼看它步步逼近，那对锋利的犄角马上就要扎进他的体内，鲜血就会顺着触角淌下来，然后他会被它狠狠得甩出去，最后被它强劲有力的四蹄踩得血肉模糊或是被那对犄角捅个稀巴烂，就和上一位斗牛士一样。观众们各个屏住呼吸，有的双手紧捂双眼，不敢直视。
一阵风尘笼罩在他和它周围，观众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没有哀嚎声，没有嘶叫声，尘土落定，它只是静静站在他面前，观量着他。它眼睛里布满的血丝让他不敢有丝毫放松，央求的眼神直射它的两颗铃铛大眼，它似乎看懂了他的眼神，眼角竟溢出透明状液体，它被人类带到这个充满厮杀的斗牛场里之前，正和它的孩子们嬉戏。
它，是第一个赶来他面前的；他，是第一个让它看到人类是有另一种情感的……
